《王者荣耀之长安异月》第一章 九云县上巳节

  初春,长城以东九云县总是热闹无比。每年这个时候便是九云县的传统节日,上巳节。
  上巳节,节期三月初三。每逢该日,官民都会去水边洗濯,意求临水除垢,祈福免灾。
  大家绕河坐在河渠两旁,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顺流而下,停在谁的面前,谁就取杯饮酒,一为除灾避祸,二是单纯为品酒欢愉。
  此传统流传悠久,且自当朝女帝武则天亲自光临赏酒助兴后,更是吸引了各方豪杰每年来此游玩欢庆,节期从重三一日延至整个三月,让这个人数不多的长城东小县仿佛在三月焕然一新。
  如此盛事自是少不了文人墨客诗酒唱酬,也少不了佳丽玉人歌舞作陪。所谓坐上皆豪逸,水边多丽人,男子岸边饮酒,姑娘便于河中画舫里歌舞洗濯,若是能得来船中佳丽的芳心,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此时,曲水河附近一处酒楼之中传出悠扬的琵琶声,伴着歌女清丽的歌喉,婉转绵长。这酒楼凭湖临风,占尽地理优势,坐在二楼之上能尽览河中盛事,亦能看到远处城门,是个拥有绝佳视野的场所。
  二楼之上,有五个一看就器宇不凡的人正品茗听曲,悠然闲谈。
  五人之中仅有一名女子,她色绯红,剑眉星目,红色罗裙张扬但不繁杂,整个人如火一般气势凌人。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身形健硕的汉子,身上的布衣并未完全系好,裸露的胸膛漏出斑驳的伤痕,一看就给人不好惹的印象。
  长桌对面坐着三个人,这三个人年纪很轻,相貌俊朗。其中一个白的男子身着蓝衫,面色冷峻,侧脸的棱角如刀削一般完美坚韧,着实是个俊逸人物。
  另外两人则有着兽耳与尾巴,让好些游客不禁连连侧目。不过这是个长城脚处的小县,人们对于魔种已是见怪不怪,来此地的外来游者也大多有着丰富的阅历,两人还不至于引来围观。
  兄弟两人年长的那个眉宇温顺,一身青衫,既有武人的英姿飒气,又有武人少有的斯文儒雅,整个人如清风般干净利落。年幼的那个气场截然相反,一身叛逆之气,双目如幼狼般灵动机警,也暴戾易燥,身上的小衫如他的色般深红,松松垮垮得搭在身上,四处还挂了不少不知名的怪东西。
  “队长,你说我们来这到底有什么意思。又不让我喝酒,又不让我出去玩,看着样子吧,也没人敢滋事,无聊死了。”百里玄策不满地抱怨道。
  因为既是聚集各路人士的一大盛会,安全方面官府就得加强力度。加之这是长城边县,唯恐有魔道乱事,不仅王府那边派来了人,连最近没有重要任务的花木兰小队也被派来了九云县。
  “这是女皇也重视的大事,不是让你来无聊的。还有,在外面不要叫我队长。木兰姐就行。”花木兰品了一口手中的龙井,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玄策,别忘了上次你偷喝酒的事,乱跑乱闹,可把你哥哥折腾的不轻。”铠在一旁补充,“你的魔道不够坚定,这种程度就能打败你。”
  “我才没有!我…我起码还记得…”百里玄策立马涨红了脸,像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
  “哦哦,你还记得啊,小家伙。”苏烈一脸揶揄。
  “下次别再没事喝你李白哥哥的假酒。假酒害人。”铠补刀。
  “哦?”百里玄策眯着眼,“我不仅记得,还清楚记得某人也喝了假酒一脸衰样,逮着人就话痨两句魔道剑道这些谁都听不懂的话呢,好意思来说我。”
  “玄策。”百里守约无奈嗔斥,塞给他一块桂花糕成功让其乖乖闭嘴。玄策出哼哼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花木兰的好意其实大家都懂。长期以来紧张的作战让他们很久没有过一个祥和的下午了,花木兰接下这次的守卫任务,明是女皇的命令,实是为他们谋得一份难得的假期,放松下紧崩的神经。
  既然是来作守卫任务的,花木兰一行自是没必要身着铠甲全副武装,上街巡守,那是当地官府的事,他们作为调动人事,只用办成普通人模样潜伏在官民身边就好,这样出了什么危险,才能第一时间出手保护百姓。
  说白了,就是给了五人做一段时间普通人的机会。对他们来说,这已是意想不到的恩赐了。
  酒楼里有诗酒吟欢,更有风流男女。临窗一桌五人男的俊,女的俏,不少人想来喝酒搭讪,但怯于五人不俗的气质,让人摸不透身份,有想法的人也不敢唐突,只是不时飘去目光,蠢蠢欲动。
  突然,百里守约抬起头,迅抓了颗花生米向左侧掷出,眼见要打到靠近者的正脑门,来者却在下一秒无影无踪,鬼魅般出现在百里守约身后。而射出的花生米直直打在二楼入口处的风铃上,出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哎,小守约你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热情。”来者轻轻一笑,“上次我还在草丛后面呢,你一枪打在我两腿中间,太刺激了。”
  “谢谢称赞,这是应该的礼貌。”百里守约微笑,“反正你度那么快,躲个子弹简直小看你。”
  来者正是出名的江湖侠客,号称青莲居士,十步杀一人——李白。
  李白被逗乐了,回过头哈哈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果然是你,一点惊喜都没有。”花木兰看着老朋友,毫不意外。那是,上巳节又称赏酒节,这种事少的了他酒仙李白才怪。
  “这么久没见,你的剑道有精进吗,来比试比试?”铠两眼放光地看着李白,和二师兄看到美女一般样子。
  “现在这里有歌、有酒、还有美人在侧,这么好的时辰我可不想独独和你的剑度过,刀枪这么粗鲁的事我们先放在一边。”李白走过去按着铠的肩,朝花木兰笑了笑,毫不拘束地在旁坐下。叫来小二前去温酒,将酒杯往众人面前一摆,道:“不如先比试比试酒量如何?”
  苏烈和铠直爽得取杯加入,木兰护住了手中的龙井,百里守约则护住了身旁的玄策,引来玄策又一阵不满的哼唧。
  曲水河上,数只画舫来来往往,船头站着各家姑娘,其中还有不少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
  此朝民风开放,自武则天为女皇以来,女子们的社会地位更是提高了不少,男女之事也更为讲求个你情我愿。所以不少豆蔻年华的女子也前来庆祝上巳节,心思不在诗酒,而在觅得如意郎君上。
  只见她们婀娜多姿,翩翩起舞,而岸上的男子若是相中了谁家的姑娘,便可往船上扔自己生辰牌,若是姑娘把自己手中的花球扔回来的话,便是人家对你也有意思,接下来便可找姑娘家人提亲去了。
  这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有的不成文的约定,上巳佳节结缘的男女,在互抛生辰牌和花球后,便命定终身,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而感情,偏偏又是最伤尽人心的事。
  酒楼里的花木兰李白等六人正叙着旧,曲水河旁突然传出一阵喧哗,已经有不少人围出了一个圈。
  出了什么事吗?
  六人面面相觑,放下酒杯赶去楼外。
  “你不能这样对我…”人群中间,一个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苦苦哀求着,泪水已经将眼下的胭脂晕开,哭泣得几乎支撑不着柔弱的身体,看得叫人闻者心疼。
  “你别缠着我了,算我求求你好吗?前段时间算我眼瞎,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哎,给你点面子,我不说出来。你别再缠着我了。”被女子拉住的,是一个衣着华美,眉清目秀的男子,从他的服饰和手持的羽觞来看,应该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身后还有一个仆从默默跟着。 那男人面色冷淡,看着周围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可是你扔给我了你的生辰牌!你邀我共享花前夜月,你邀我共享美景良辰,你说你爱我!我把我的花球给了你,你却这样…?你是被逼的对不对?”女子情绪激动,几乎破音。
  “对不起。”男子生硬的态度没有丝毫柔转。“只是当时我们不够了解…现在,我们没关系了。”
  “你说的没关系…那个花球,代表着我的一生一世…”女人面色憔悴,声音里包含凄凉。
  “啧啧,这种人渣,就应该上去揍他一顿,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围观的百里玄策双眉紧皱,不屑地说道,他可以感觉到被布包在身后的两把镰刀呼之欲出,似乎要手刃了眼前这人。
  “别冲动,玄策。”百里守约虽是这么说着,但内心也厌恶的紧。他最讨厌失约的人。
  “哎?”一旁的李白嘟囔着,“这不是裴星月姑娘吗。”
  “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花木兰倒是疑惑李白认识这女子。
  “那是,他李白什么人不认识。”铠笑了,看了李白一眼,多了一丝挪谕。
  “嘿嘿,也不是多熟啦,我比你们早来几天,认识的人多些。”李白笑了笑。
  “这个裴星月从三月初三,上巳节第一天就在画舫上歌舞助兴了。这姑娘着实神秘,从不与人交谈,也从未下过画舫。但是她歌喉有如天籁,加上她杨柳细腰,迷倒了不少岸边子弟呢。” 李白向长城小分队阐述眼前女子的身份。
  “这个男人也是其中之一。他叫纪朗,永州县县太爷的小儿子,这次是来上巳节游玩享乐的,第一天便看中了这姑娘。”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似乎在回忆。
  “他询问上巳节的规矩,弄了生辰牌丢给星月姑娘的画舫,但姑娘没做任何反应。他倒也是个执着的人,弄了一堆生辰牌,每天都向人家船上丢,还写些自己情比金坚,愿天长地久,希望迎娶她回家乡共享荣华富贵的话。”看着眼前的人,李白淡淡地说道,听不出喜怒。
  “三天之后,姑娘终于同意了他的邀约,每日歌舞之后,会与他共享美酒佳肴,赏朗月星辰。”他顿了一下,看着眼前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子,似是叹了口气 ,“没过两天,裴姑娘就动容了,在画舫上抛给了他自己的花球。”
  铠看着眼前的闹剧,不解:“你确定你讲的是同一个故事?”
  “世事无常。而且你不知道。”李白叹气,压低声线,“想想看,这位裴姑娘面容娇美,身段曼妙,又知书达理,能歌善舞。如此俏佳人,为何至今未嫁?”
  “为何?没人来提亲?” 不止铠,其他人也有一丝好奇。
  “听闻裴家有仙女的人不少,可这仙女却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李白接着说。
  “如此自闭,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众人疑惑。
  “差不多。姑娘身上从脖颈往下倒尾椎处,有着大片的胎记。这导致了她常年拒绝与人来往。像纪朗那样的翩翩公子的追求,她是万万不敢接受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动心接受他了。”铠接口到,他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在纪朗的追求下,裴星月终于打开心扉爱上了他。但是纪朗却在看到裴星月背上的骇人胎记后甩掉了她。所以裴星月现在才会这么崩溃,对吧?”
  “纪朗这么做,不仅负了裴星月的心,还毁了她的一生。要知道,他们已经互抛信物订下婚约,按本地的传统,他们一辈子就是彼此的人了。纪朗现在丢下裴星月,她只怕是得孤身终老了。”李白说道,看了一眼裴星月,似有叹息,似有怜悯。
  “这样的人渣,让我去收拾一下吧?”百里玄策年纪小,性子急,听完李白的讲述直瞪大了眼睛,呲牙咧嘴,两颗虎牙清晰可见。
  看到玄策这副表情以及走调的声音,百里守约知道弟弟体内病娇神经质的情绪又浮了上来,急忙抓紧了他的手想让他冷静下来。
  花木兰也注意到了玄策的变化,岔开话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连人家姑娘背后的胎记都知道,按你说,她应该很小心地守着这个秘密才是。”
  苏烈斜眼:“李大情圣,莫不是你……” 众人这也反应过来,看着李白,一副我们看透你了的样子。
  李白连忙尴尬得笑笑,“哪敢哪敢,只是我前天三更喝完酒回客栈时,看见有个姑娘站在曲水边要往下跳,顺手救了她而已。这个人就是星月姑娘。她当时逮着我哭了大半天,这些事全都讲与我听了。”
  顿了顿,李白补充道,“当然,这是个秘密,轻易不与外人说的。不过你们是自己人,无妨。”
  这时女子的哭啼声也慢慢弱了下去,似乎是累了。男子好话也说了狠话也放了,虽是被看了热闹,倒也没绝情得甩手走人。眼见女子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只好留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现在纠正错误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告辞。”语毕,便让仆从收拾东西,从赏酒席上离开了。
  主角离开,人群自然也散了。几个热心肠的人上前扶起姑娘,替她愤愤不平却也无能为力。这毕竟属于别人感情的事情,旁人不好插手,只得软言细语得安慰姑娘两句。
  好半天才得了空,旁观的李白带着花木兰一行来到裴星月身边,想打个招呼关心一下。
  裴星月在望着湖水呆,她双眼早已哭肿,眼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唇色苍白,整个人也几近褪色,面色憔悴不已。几天不见她也消瘦了不少,现在哪像一个桃李年华的少女,活像一个重病缠身的老妇。
  李白眼见自己救下的人如今这副模样,心里也很不好受。
  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裴星月缓慢地抬头,意外得现是那天救下自己的恩公。
  裴星月清楚得记得这个人。前天,正是纪朗离开自己的时候。那天傍晚,本来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两个人准备入寝欢好,沉迷于爱情的自己一时忘记了背上与生俱来的骇人烙印,直到褪掉自己上衫的爱人一声惊呼,整个人瞬间萎了下去,半天才憋了一句“抱歉我离开一下”,套上外衣仓惶离去。
  留在客栈的裴星月,接受不了爱人反应的打击,也出了客栈像孤魂一样四处游走,不知何时来到了曲水河边,向着渡口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就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回到河岸边的安全地带了。
  而眼前出现的,便是这个男人的脸。
  仿佛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在这时才冲破阀门倾泻而出,裴星月抱着李白足足哭了半个多时辰,哭到晕厥过去。
  她从来没有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人听她诉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抱着一个陌生人哭诉自己的不幸,还这么毫无防备得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只是这位恩公一脸侠义之气,让她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与可靠。
  她还记得这个人一脸关心得说:“别害怕。我叫青莲。刚刚看你要投河自尽,大好年华有何事难解至此?”
  她还记得这个人默默听完自己语不成声的哭诉后,安慰道:“身负上天的印记又何妨?姑娘你眉目艳新月,屐上足如雪。不愧以星月为名。好好活着并没有那么难,希望总在绝望后不是吗?”
  后来裴星月睡着了,醒来时现自己在客栈,恩公已无影无踪。床边压着一张字条,上有短诗一:“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美人如星月,何苦蹙蛾眉。”旁边还有些许银两,足够她付几日客栈费用。
  命运凄苦的裴星月自是对着恩公记忆深刻,眼见今日又意外重逢,惊喜得猛然站起,却又引来一阵眩晕。
  “青莲恩公,实在失礼,让你看笑话了。” 四肢乏力,她勉强起来,声音说不出的憔悴。
  李白扶星月站好,“哪里,星月姑娘这两日想必也是备受煎熬。于姑娘的……在下也是深感惋惜。”
  “我只是仍旧不信…”裴星月憋回又呼之欲出的泪水,侧脸转开话题,“恩公身后的这几位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也是特意来参加上巳节的。”
  裴星月点头施礼,“小女裴星月,见过各位。未能行东道主之宜,还请见谅。”
  “星月姑娘客气了,姑娘的事,有什么我们能帮上的尽管提。”花木兰上前,给了这个可怜人一个鼓励的拥抱。
  众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玄策拉了拉守约的衣袖,“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又丑又怪呢?你会丢下我不管吗?”
  百里守约摸摸弟弟的头,温柔道:“说什么呢傻小子,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不会再丢你一个人。这是我们的约定。再说,你看你现在不是又丑又怪?我哪嫌弃你了?看看你这花里胡哨的耳钉,还我以前那个软萌的小可爱。”
  百里玄策高兴得直摇耳朵,自觉无视掉了哥哥后半句话,狼爪扒在兄长身上不放:“玄策也永远不会丢下哥哥的!我要成为守护哥哥的镰刃,撕裂所有妨碍我们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百里兄弟,铠不由得想起自家妹妹,也垂下眼帘,低头不语。
  本是美好祥和的下午,被这么一个小插曲所打断,大家都觉得闹心,便也不回酒楼闲谈了,在曲水河边陪姑娘走了走,送她回家,就告辞李白,回客栈歇息。
  这种沉闷持续到傍晚,直到被又一个惊喜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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