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世闻风》懦骨

  有人扬声道:“阁主,我们并非是不相信您,但当年的事影响太大,这醉汉说的有些道理,对于阆风余孽,我等天垣修士,宁可,,绝不能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是啊,阁主,阆风人对世人危害太大了,万一他们想要报复,世间又将不得安宁,还请您给个交代。”
  醉汉看见众人话语偏向他这边,更加得意嚣张,仿佛不是为了众人口中的正义与安危,仅仅是因为自己站在了道义一方。
  “怎么样?”
  闻人羽一向蒙面示人,除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美目,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旁的风银也是八风不动,根本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在场人都屏着一口气。
  洛商打破平静:“我霁月阁选人,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们解释缘由,有什么不服,用剑说话?”
  醉汉嗤道:“你还能把在场的人都灭口了不成,是不是说不上来?”
  “你,,,”洛商再欲动手
  “商儿。”闻人羽拦住他
  旋即语调上扬道:“这位小公子的确不是天垣修士。”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变,讨论起来“啊,究竟怎么回事?”
  “不会真是,,,不可能吧?”
  众人一片唏嘘,醉汉也得意起来,接着闻人羽落地有声道:“乃雪苍门人也。”
  醉汉还待开口,被洛商瞪了一眼,立马噤声。
  一众人像是松了一口气
  “雪苍山?就是那个神隐世外的宗门?”
  “好像是。”
  “哦,雪苍山啊,山外隐士,难怪难怪。”
  “我就说当年阆风人都死了啊,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就算有,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吧。”
  “是啊,原来如此。”
  “听说学苍山是空门呀,今年的飞花宾主是空门弟子。”
  “还是带发修行诶。”
  季风原本十分不屑这群人的看似义正言辞实则懦弱无比的行为,听到这里也忍俊不禁,抬眼看向风银,果然见他冰封般的俊美面庞微变,眉头几不可察的一动,不由得嗤的一声笑出来。
  洛商不明所以得看着他:“你是不是傻了?”
  闻人羽眼波流转,不徐不疾道:“我霁月阁给了你交代,你是不是也要对说出口的话负责。”
  醉汉方才胡搅蛮缠的劲一下子没了,口不利索的“我,我,你们,,,”
  闻人羽道:“带下去。”
  醉汉挣扎着被几个人架走。
  谁喊了句“散了吧!”众人才散开,互相小声探讨着。
  闻人羽对风银一欠身,风银颔首致意便离开了。
  洛商后脚就要跟上去,被闻人羽叫住。
  洛商后背一挺,求助的看向季风,谁料季风拍拍他的肩就走了,送上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洛商咬牙,转身立马讪讪道:“嘿嘿,姐姐。”
  闻人羽不容反驳道:“禁足一月!”
  翌日,天将将明,夏水河还浮着零落的残灯,随波摇曳,渡口开始运作起,渐渐拥攘起来,霁月楼就在这临夏城最北边的渡口不远处。
  季风难得起了个大早,此刻霁月阁前厅没什么人,他悠闲的倚在栏杆处,把玩手中的扇子,那扇子通体呈墨青色,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他费一番力抢过来的原因之一就是这把扇子轻轻一扇便能消暑降温,如同三伏天落入冰窖,在暑气蒸蒸的七月季夏,有这么一把扇子不比什么都好。
  季风乐此不疲的将扇子在手里打转,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风银下了楼,季风抬眼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早间笑容:
  “早啊,小和尚。”
  不出意外的只得了个眼神便再没有其他回应,风银换过了一身白衣,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季风笑意不减,仍倚在栏上,任风银越过自己,径直往大门外走去。
  季风一节一节抖落合上的骨扇,优哉游哉的数道:“一,二,三,四,五,,,”
  扇子才开到第五节,风银便原路返回,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季风看他有些无措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笑意更明显了。
  道:“笑一个,说早上好。”
  “,,,”风银看着眼前这个轻松地跟他插科打诨的人,分明昨夜得知的是困扰自己多年的心结所在,不过一夜,一切就像是化在了带有欺骗性的笑中。
  季风一把收起扇子,站直了身,笑道:“走啦,一起去渡口。”
  临夏城靠东边山峰连连,道路崎岖难走,因西边临着夏水河,水路比陆路便捷的多,风银整备一身行头,不管往哪个方向,总归还是要从北渡口出发,并不难猜。
  季风领着风银择道反着大门走,
  “你还不知道吧,你已经是咱们临夏城皎玉榜上第二名了,昨天就传的沸沸扬扬,我料他们一大早定来堵你。”季风一脸习以为常。
  风银显然不会注意这些,道:“皎玉榜?”
  季风一脸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就是像我这样长得好看的,都会在上边排个名,而像你这样的呢,就是被钉死在上面了,不过你并不是临夏人,待你走后,你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上面了。”
  风银不语。
  季风接着道:“你要是想把名字加在上面也好办,以后定居在临夏啊,怎么样?”
  风银道:“不怎么样。”
  “临夏多好啊,你去话世轩听过书没有,,,”
  季风熟练地避开了蹲点的人群,尤其是花季少女,心下想不知道以后组织内部会不会变成花银少女,又立马否定了,风银再出众,季家好歹有人数优势在。
  早间的风清凉惬意,越过辽阔的江河轻轻跳舞,人来人往都裹挟这一片旭日的光芒。
  季风放眼望去,商船上上下下的忙碌,客船还冷冷清清。
  “这段水路怎么也要走个两三天,现在太早了,船还要等会儿才开,小和尚,你先在这里等等我,不要离开哦。”
  季风再强调一遍便转身跑开了,风银也没走,竟然真就寻了个安静的地方等着。
  主要是因为船还没靠岸,他也走不了。
  他的视线落不到碌碌奔波的行人身上,天光水色,遥无边线印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中,记忆回到昨夜的房间里。
  时风门的少主,带着若木之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以及当年若木之花为什么会流落在外。
  一时思绪纷乱,被一道声音打断。
  一个身穿华服,身形修长的男子手执折扇信步走来:
  “飞花宾主,风银。”
  风银看了他一眼,与季风不同,季风虽然也拿着折扇,但并不扇,只是拿在手上把玩,面前这人,一手背后,一手摇扇,世家子弟风流清雅之气派很典型。
  “在下长卿云。”
  风银颔首致意。
  长卿云道:“公子可是在等人?”
  风银背过手,不愿多交流。
  “我只是好奇,雪苍山的人和时风门少主竟然相识。”
  风银淡淡道:“不熟。”
  长卿云笑道:“既然这样,那不妨咱们交个朋友,你我虽不相识,但你让我想起了我一个故人。”
  风银抬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
  长卿云合上扇子,缓缓抬手用扇子撩起风银的头发,青丝柔软,披晨沐风,散漫金光,微微倾身过去嗅了嗅。
  长卿云似笑非笑道:“你的头发长得很好。”
  长卿云向上压了压指尖,发丝从木质折扇上滑落。
  “不知公子可听说过,阆风人有一种术法,可以化青丝为刃,一丝,一刃,穿膛绞肉,极为锋利。”长卿云慢条斯理,语气就像是在回味一道佳肴。
  风银有些反感的侧了侧身,拉开一点距离:“不曾听过。”
  “也是,世人对阆风人的术法知之甚少,我也只是听说,十二年前三星门曾抓住过一个阆风族人,当时我很开心的跑去求证,想看一看细软的青丝如何穿透胸膛,可他一点也不想理我,我就一根一根拔掉他的头发,让他用给我看。”
  长卿云像是在描述自己童年的趣事一般,神色怡然,手中的扇子也再次撑开,优哉游哉的搅动周围的空气。
  “最后我把他头发都拔光了,他也一声不吭,像个木头一般,可惜了,他的头发和你的一样好,但他却不懂爱惜,明明只用动动手指头就可以的,好像是什么镜海的祭司,叫游心。”
  游心!
  风银瞳孔微缩,眼前长卿云那股子漫不经心中夹杂着恰到好处的遗憾和可惜,是意有所指还是只是不以为意的随口提起,他全然看不透。
  而他口中的游心,十二年来再没续过头发,他竟不知当年还有这回事。
  风银握着九霄剑的手一紧,又听长卿云无不可惜道:“可他即便没了头发,灵力尽散,也还能在十二年前那个雪夜,杀掉天垣那么多修士,这就是阆风人。”
  这就是阆风人。
  上天的宠儿,出生就拥有一切,世间最醇厚的灵力,阆风山下保存的上古秘术,俯拾皆是的灵石珍草,世人视为珍宝的东西,他等弃之如敝履,像这样的存在,世间是容不得的。
  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人说过。
  “当初就不应该放了他。”长卿云摇着扇子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出一句。
  风银回神,即便长卿云说的很小声,他还是清楚的听到了,脑中重复长卿云最后一句话。
  什么叫当初不该放了他?三星门会主动放了好不容易抓住的西境镜海祭司?
  疑惑中听到长卿云视线落在他后方轻声一笑,道:“你等的人来了。”
  季风快步走来,手上提了两罐酒,见风银还在这里,不由得扬起了嘴角,唤了声“小和尚”。
  风银的紧绷的手松开。
  长卿云道:“季公子,久仰。”
  季风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提着酒,步伐轻快,面色愉悦:“客气,你们聊什么呢?”
  长卿云笑吟吟道:“说究竟是什么事这么重要,会让季公子狠心留美人独自等候。”
  季风闻言往风银身前站过去,挡在两人面前,眉梢带笑道:“是啊,是不该留他一个人。”
  风银看他一眼,语调低沉道:“走吧。”
  三人刚要往渡头走去,就看到前方一阵骚乱,季风一眼看过去,注意到骚乱中间,是昨晚那个穿云纹轻袍的男子。
  季风心下想,这下有趣了。
  人群聚集处,一艘商船直直的驶向渡头,撞上木桩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周围的人散开后,待船停稳了又聚过去,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船夫捂着伤口艰难的走下来,刚踩在地上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拉着堂离的云纹轻袍,嘶哑的声音挤出一句:“救命。”
  季风三人走过去,堂离正安排人带船夫去就医疗伤。
  “发生什么事了?”季风问
  陈璋见是季风,凑过来到:“小兄弟,又见面了,是我啊。”
  季风上下打量,忽而恍然大悟一般:“哦,你是哪个买季风的百道行的人。”
  风银:“,,,”
  “对对对,就是我。”
  “朋友,这儿怎么了?”季风自来熟的招呼道。
  陈璋摇头:“不清楚,我刚过来,好像是说哪里有水妖.”
  人群里面,船夫浑身是血,气若游丝,道:“各位仙长,一定要救救我们啊,我们船上所有人,都被水妖卷走了.”
  围观者发出一片小声的惊呼:“水妖?怎么会有水妖?”
  “夏水河通航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水妖啊”
  堂离低下身,道:“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船夫被扶起来,胸口还在起伏,心有余悸道:“在,在西水段,我的船好好的行在江上,突然江上平白的起了浪,接着就看到水里好大一个黑影,我们吓得不敢再往前,掉头就要走,结果那那水妖就把我们的船整个掀翻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被水妖卷走,连尸体都看不到,我拼了命的游水,才躲过一劫。”
  话落旁边有船上道:“我好像听说最近一个月以来,好像是发生过几次客船失踪,不过都是些小镇间互通的扁舟蓬船,出了事一时没人发现,难道也是那个水妖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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