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第36章 噩梦

  苏烟脚下一滑，快要摔倒的时候，柔软的手臂支住了虚弱的身体。
  “必须坚持，我们没有退路！”离歌漂亮的眼睛里有惊慌，有迷茫，但就是没有恐惧。
  苏烟笑了，但很快说道：“伏麟，一定要阻止他......苓儿不能死......”
  而此时，伏麟手持黑白双刀冲出重围的时候，看到远处的宁苓。
  回顾身后，惨烈的战斗下，无知的村民仍旧利用吐沫星子朝着本就狼狈的神裔们带去“仁义道德”的刑罚。
  一切都是丑陋的，这让伏麟想到了那些拥护自己的土国百姓。
  他们除了吃喝，就是在闲言碎语中谋取诋毁他人的快乐或者在懦弱中抱怨社会的不公。看到大富大贵之人，白天会不惜一切阿谀奉承，夜里会用毕生所学骂出肮脏的长诗。而看到从边境铩羽而归的军队，总是露出嫌弃的目光，扔出臭了的鸡蛋。他们何曾想过......用命守护城池的这些人，也许会因为民愤而被当街问斩？
  嫉妒，自私，贪婪......拿着弱势群体的幌子，向朝廷索取着不劳而获的东西......
  都说不知者无罪，但无知者呢？
  伏麟的眸子里燃起了火焰，将脑海里皇帝该有的怜悯通通烧光。
  “世上要这庸人有何用处？”
  伏麟摇了摇头，他开始不理解神拔的含义了，甚至，他认为这些人，不该得到救赎。
  但他必须活着！
  理智还在，伏麟踹倒挡在眼前的村民，一刀劈开涌上来的血盆大嘴。
  他来到了宁苓的身边。
  “胆敢骗朕？”
  一手拎起矮小的女孩，一手将刀抵在女孩的脖颈上。
  混战中的离歌等人双双把视线定在了伏麟的刀刃。苏烟扯着有些暗哑的喉咙，说着一些被口水声和兵刃交锋声掩埋的话语。
  “我只是想和爷爷在一起！”吼出来，宁苓脸上没有胆怯。
  伏麟大笑，龙首发簪已经拢不住随风飘散的乱发了，“所以你拿全村人的命换你爷爷那条半死不活的贱命！”
  听到“贱命”二字，女孩刚风干的脸颊上又被泪水打湿。
  她的嘴角抖得厉害，却一言不发。
  她怕自己一个人，没了爷爷，她就没了一切。
  “你才是村子最大的敌人！”伏麟的手稍稍紧了些，女孩因窒息而胡乱蹬着脚丫。
  苏烟看向几个神裔，此时海怪已经带走了第十一名村民的性命，大家的身体开始脱力，莫蒹葭和谷南笙相互扶持着站在原地，耳朵里悄悄流着鲜血。萧斩和莫上桑也跪在泥坑里一声未出，只因嘴巴里满是五脏六腑中翻涌而上的血水。
  而只有离歌拼劲了全力，朝伏麟跑去。
  隐约中，她感觉危机并不会就此结束......
  “你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散播谣言，明天，忘忧村就会恢复平静！”
  伏麟觉得，他猜到了“神拔”的意图。
  所谓“拯救忘忧村”，就是要除去忘忧村的害群之马。
  刀光一闪，快意恩仇。
  伏麟瞬间释放了全身的杀伐之气，心情舒畅。
  离歌呆住了，回头看向了伤痕累累的苏烟。
  苏烟隔着拥挤的人群，与女孩四目相对。
  “不要！”
  苏烟看到了，如此珍爱爷爷想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孩子，眼睛中并没有流露出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不舍。
  “她的眼神里......似乎是......怜悯？”少年心脏一紧。
  除非......
  刺眼的阳光突然从海的一端涌来，吞噬了一切。
  生命似若苍茫的河，无人得以回溯，只得在卑微中沉默。
  鲜花盛世与厚重的历史过眼转逝，空留如尘繁茂的云烟来缅怀年华的遗址。
  殊不知......一切皆已......
  重新来过！
  ——
  “忘忧村！”
  七个少男少女站在古老的牌坊下，说着些什么。
  不一会，其中笑容最灿烂的少年卸下了背上的巨剑，插进了土地里。
  他又安抚了一下那只似马非马的怪物，转身与大家走进了热闹的村子......
  ——
  “这个院子的格局......”
  苏烟站在宁家巷的一户人家门口。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这座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老旧的门槛已经被风雨打磨得光滑无比。
  少年捂着疲惫的腰肢，他还没来得及照过镜子。
  此时那挺拔的身躯已经初显佝偻，眼睑浮肿紫黑。一阵秋风拂过，懈怠的双腿更是有些颤颤巍巍。
  苏烟看着院子中央的设计，觉得似曾相识的同时，眼前也变得模糊重影。
  “好累！”
  苏烟在这户人家的门口坐了下来，过往的行人，尤其是一些打扮得风韵十足的女人，都朝苏烟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好像是肾虚啦，也不知道哪家小姐把他折腾成这副样子！”
  “就是就是，这么好看的小白脸，年纪轻轻就被掏空了身体，真是可惜喽~”
  两个女人一边低声笑语，一边停下了脚步。
  “喂，小妹妹，故意挡姐姐的路是吧！”
  年幼的女孩狠狠瞪了一眼女人，冷哼一声从二人中间撞过。
  “嘿，这不懂事的女娃......”
  苏烟捂着冷汗不止的额头，心绪已经完全乱了章法。
  他不知道为何身体像是长久跋涉在沙漠的旅人，四肢灌了铁一样沉重，脑子也被晒糊了似的。
  “明明刚进村......咳咳~”苏烟开始咳嗽，嘴唇泛白。
  “哥哥，要进来休息一下么？”
  苏烟抬起头，和煦的日光下，是一张可爱的娃娃脸。
  少年笑了，唇上裂开了血口。
  宁苓眼中闪过不忍，但还是收回了攥在手帕的小手。
  “小妹妹，我来这买桂花糕的，听说吴老太......咳咳~”
  “哥哥，吴老太家的桂花糕买完了。”
  女孩提高手中的袋子，“这是最后一份。”
  “奥~这样啊~”
  宁苓时刻盯着苏烟，此时少年涣散的眼睛还是朝着自己的院子。
  “哥哥，看你这么累，进来休息休息吧！”
  “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烟踏进大门，便跟着宁苓走进了中厅。
  看着宁苓将手中的桂花糕随手扔在屋角的桌子上，苏烟起疑了。
  “你们家很喜欢吃桂花糕啊~但买这么多，吃不下就坏掉了啊！”
  宁苓看看桌子上长了毛的几袋桂花糕，嘴唇抖动，但没说什么，拎着发霉的几袋扔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