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红梨记》6、元女之死

  “阁下既得宝令,恐吾教基业毁于一旦,万不得已,为吾杀之,吾名沈氏长夏,冥界莫做冤鬼,来世愿往富贵人家。”
  “去你妈的!”一座废墟之上,关焰泽连踹了布帖数脚,半个时辰之前,这废墟还是一座宅院,住着一个刚赎身的青楼姑娘和一个痴恋她的丈夫,今早一个调皮姑娘前来探望,没多大功夫,已化作废墟,瞧着四壁倾颓,横梁陷地,瓦片无一完整,门窗尽作碎屑,房中之人还如何活命?
  关焰泽面容扭曲,也不知是气是笑,忽然一声长啸,他寻声看去正是江庭所发。
  啸声刚停,不远处传来阵马儿嘶鸣,片刻功夫江庭那匹白马已疾驰而来,江庭手指运劲连点了自身左腿多处要穴。
  “你要干什么?”关焰泽见他杀气四溢,不免心惊。
  “我管他是什么魔教长老,当世九大高手,元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她被人杀了我岂能坐视?纵然他沈长夏身法如何卓绝,也快不过我的马!”
  关焰泽叹息一声,直向他追去,一把按住肩头,道:“你冷静些,我都能闻到的硝石味你闻不到吗?”
  江庭闻言不觉呆住,刚刚急火攻心,或因恩人惨死,或因所慕之人被杀,全失了理智,经关焰泽提醒这才明白,沈长夏杀人向来亲自动手,何须这玩意?
  这时韩清走向二人,他终于止住眼泪。
  “怎么样了?”
  “我叫我的兄弟们翻遍了这里,没找到我姐姐……只见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尸体。”
  “那应该是荔枝阁中被赎身的姑娘了,韩兄弟还有什么发现?”
  “还发现有条密道……可是密道的锁头在门外,若是有人从这进去,锁头定然是开着的,可是……姐姐应该不会在里面……”
  “或是用了什么精妙手法。”关焰泽看着韩清不住发抖,他明白韩清不敢打开那个密道的门,他怕在那里找不到小鹦鹉。
  三人移至密道入口,见这锁头完好,不像是被撬开过,门也是完好无损,关焰泽袖子一挥锁头顷刻间烂掉,瞧这密道黑漆漆如三更月食不见星火,乱糟糟像两方冲阵只余残垣,关焰泽轻轻摇头,折扇连转,径自走了进去。
  “你俩别跟着了,瞧你们这冲动劲儿,别一会真找到了那小丫头,反被失手杀了。”
  “关兄,荔枝白玉阁的诸位就要到了,再等等吧。”
  “咱不是着急吗?”
  没走太远,关焰泽不禁自问,这小丫头对他也有救命之恩,听她死了,自己是竟这般冷静?
  ※※※
  “江大哥,他平日没个正型,真靠得住吗?”
  “放心……什么人?”江庭只觉身前身后有两股强横真气,满是杀意,立时从马背取出戟头,摆好架势。
  话音刚落,江庭左前方走出一人着黑色衣服,手执汉白玉长棍,左后方走出一人着褐色衣服,收执紫金钩锁。
  江庭瞧着眼熟,忽然记起是那日荔枝白玉阁中何怀璧左右二人。
  黑衣人自言自语道:“江庭白袍舞银戟,尉迟只箭没十骑,二弟,今日咱们碰上可算是倒大霉咯。”
  褐衣人道:“可惜瘸了。”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向江庭攻去,江庭一手推开韩清,一手握紧戟头直向废墟抡出,“砰”地一声废墟中一根还算完好的柱子登时碎裂,只见木屑如炮仗一般噼里啪啦四散开去,登时阻了二人去势。
  二人也不慌张,稍一闪躲,又向江庭打来,那长棍来势忽快忽慢,阳光之下似有无数棍影,钩锁直直飞出,不偏不倚向江庭琵琶骨抓去,江庭借着破碎柱子现做了一根戟杆,见他戟头一迎,戟杆一扫,两下虚招不明所以,那二人竟被凭空滞住。
  “哈!”江庭真气暴涨,片刻间一只丈高白虎现于那二人身前,只瞧着虎爪向黑衣人连抓数下,虎尾向褐衣人面门扫去,二人不住邪笑,未做躲闪,各自收手,几乎同时拍出一掌,掌力未至,白虎已烟消云散,听得“砰砰”两声,江庭眉头紧皱,周身气血翻涌。
  “大哥,荆先生说的没错,他的肺比腿伤还重。”
  “武林三公子名噪一时,今日之后只怕就剩两个了。”
  “两个打一个,你们要不要脸?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吗?”
  “哼,把你也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
  话音刚落,一道诡异劲气直向韩清冲去,江庭见状忙地戟杆点地,强撑着身体,刹那间一声闷响,那道真气被江庭硬挡下来,只是江庭适才真气运的太急,此刻不免目眩。
  “韩兄弟……我现在有十足的把握相信元姑娘没死,待会儿我制住他俩,能问出什么就看你了。”
  “二弟,你说吹牛病能治否?”
  “黄泉轮回,药到病除。”
  “江某从不说空话。”话音刚落,江庭双手执戟,不顾身后,如虎狼般直向黑衣人冲去,黑衣人只觉好笑,见江庭招式凌乱不堪,竟似做困兽之斗,江庭大喊一声,再不顾得三七二十一银戟便胡乱攻去,黑衣人轻松招架,心想江庭今日便栽于他手,传出去自可名震江湖,思索间长棍凌厉一点,听得一声脆响,戟杆应声而断,可江庭仍未断了攻势,依旧胡乱打来。
  黑衣人心想江庭疯了不成?他看准时机又一棍向他心口打去,竟忽然发觉自己使不上力,再一看去,长棍早被江庭缠住,只见江庭拿着戟头向长棍奋力撞去,又是一声脆响,又见江庭一式擒拿下去,三掌两拳一脚递出,黑衣人被打得老远,他再抬头看去,那根汉白玉长棍已被江庭夺去,化作戟杆。
  适才电光火石之间,褐衣人一旁观战只觉兄长胜券在握,不想片刻间险被制住,那再容他多想,一钩扔出一钩反执便向江庭打去。
  江庭见他攻来兀自退了数步,戟头向后,以戟杆与他招架一处,却见江庭戟杆打的忽快忽慢,阳光之下似有无数棍影,他用的竟是黑衣人的招式,褐衣人不禁暗笑,他兄弟相伴多年,他大哥招式有何漏洞他能不知,江庭若不变招,四十招内至少叫他缺条胳膊。
  褐衣人如此想着,只听“嗖”地一声,钩锁以被戟杆挑飞,江庭未做变招,才五招而已,江庭反手一抡,戟头结实打在他胸口,少说吐了二两鲜血。
  忽然间,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现身,趁着江庭不备一把夺过银戟,一个翻身便向江庭面门扫去,江庭侧身躲开,几下腾挪,脚下一提,捡起那对钩锁直向黑衣人琵琶骨打去,用的是褐衣人的招式,片刻间,听得一声嘶吼,他右边琵琶骨已被江庭打穿。
  “韩兄弟,他俩交给你了,我竟没发现还藏着一人。”
  ※※※
  关焰泽一走良久,密道黑漆漆地,纵然他自小以药洗眼也除了脚下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尽是烂泥,好不舒服。
  他本以为小鹦鹉先行入了密道,而后又是谁在外面上了锁,但一路看来并没有他以外的脚印,小鹦鹉该不在这密道中,正欲回去,他忽觉不对,刚要闪躲,忽地破风声起,左肩一阵剧痛,不免闷哼一声,连退了数步,好在他先前闪躲,不然已是脑浆迸裂。
  关焰泽按着肩膀,他左肩本就有伤,这一击下去更是半点不得动弹,现下顾不得诧异,破风之声又起,他忙地举扇招架,只觉这人兵器好生沉重,折扇差点脱手,他正欲借此还击,却发现那人又不见了。
  “当”地一声,那人又现于关焰泽身后,好在关焰泽早已料到,趁这人仍未出招回手折扇直取他咽喉,不想这人兵器虽重,出手却不慢,见他兵器断了折扇去路,同一时间又砸向关焰泽,去势之快,比轻剑快刀不差一二,关焰泽一挡一打,那人一拦一截,二人互拼十余招,那人又消失在黑暗里。
  关焰泽心道纵使二人均在明处自己也难胜他,况且这般被动更不是办法,念及此处,关焰泽忽地打开折扇,却见扇面有只翠绿蜈蚣,百足千手,“唰”地一声,折扇凭空挥去,关焰泽眼前七尺被荧荧绿光照的透亮,却不见那人,片刻之后绿光消失,那人又现于关焰泽身侧,与关焰泽缠斗两招再次消失。
  “唰!”关焰泽折扇一合一开,扇面有只淡青蝎子,针钳锋锐,“唰!”扇面有见一只赤红蟒蛇,獠牙凶狠,“唰!”又见一只浓紫壁虎,两眼深邃,“唰!”又见一只黄金蟾蜍,面容古怪,关焰泽连扇数下,直叫一丈之内如白昼般。
  登时瞧着那人所在,只看他通身夜行劲装,蒙着面,手中所执乃是独脚铜人,关焰泽不由分说,两瓶迷药一扬,人随毒后,一爪向那人心口抓去,那人不挡不躲,独脚铜人径直递出,竟是同归于尽的心思。
  “好啊,谁先收招谁孙子!”
  那人是想逼退关焰泽,好另作准备,不想关焰泽竟真的要和他拼命,他哪来这个必要?忙地变了独脚铜人路数,却也被关焰泽重抓一记胳膊,鲜血淋漓。
  “还好当孙子的不是我呢。”话毕,关焰泽毒与爪齐出,药与扇相辅,这人倒也不慌,他边运劲驱毒,边做防守式,片刻间荧光越来越弱,他只觉机会来了,不想关焰泽一跳出了战圈,左右各扇一下,荧光又起,那人只觉这扇子委实恼人,趁着关焰泽收扇,巧劲连出,只教关焰泽折扇脱手,见他掌劲一带,折扇被打出老远。
  密道登时暗了下来,那人心道机会来了,正欲寻关焰泽所在,却再没探到,这人身子左右转动,不见关焰泽身形,不免心慌。
  “何怀璧死了!”
  关焰泽不知从何处现身,大叫这么一声,那人不禁愣住,等缓过神来已知不妙。
  “何坤,果然是你,堂堂连云帮帮主竟搞这种肮脏手段。”
  “你也磊落不到哪去。”
  关焰泽心想我看不到他,他自然也看不到我,但他能这般诡秘地偷袭,该是听声辨位,听的是呼吸声,关焰泽闭气以后再没被偷袭过,两瓶迷药都洒在他脸上了,却还是没弄倒他,闭气功夫真好,有这般听力和闭气功夫,放眼扬州,除了这水匪起家的何坤还能有谁?
  “那独一无二的狼牙环没带在身上,怕被人认出来?何帮主何时生了羞耻心的?”
  “杀你们这种人,独脚铜人够了!”
  “是吗?”
  何坤又要出手,却见关焰泽衣袖拂墙,听得一声轻响,以墙壁为始,顷刻间四下起了大火,又见关焰泽嘴脸歪斜,道:“我那些药珍贵的很,你真以为我但是为了找你便像不花钱一般随便乱撒?你配吗?”那些荧光之物竟不全是为了照明。
  何坤发觉自身也起了火,他深知这火非比寻常,若是着大了当真麻烦,忙地运以内功灭掉。
  关焰泽趁着何坤担惊,一拳打的他心口发闷,何坤正欲还手,见关焰泽不知何时捡回的折扇连连转动附在独脚铜人上,右三下,左七下,独脚铜人如豆腐一般被搅个稀碎,折扇合什,一刺一扫,竟把何坤左手削去三根手指,右手掌心穿了个洞,又是一扇打出,直取何坤眉心,忽然间火势增大,一根熊熊燃烧的横梁掉落二人中间,何坤趁着机会,忙地足下运劲逃了开去,或是天意如此。
  关焰泽自知这密道坍塌用不了多少功夫,他也没必要追何坤,小鹦鹉若是在他手里,他又何必寻着密道过来?但他走这密道一定是为了小鹦鹉,若不是,他又为何走这条密道?总不是为了已在那房内住了十几天的两个人吧?一念至此,关焰泽自原路返了回去。
  ※※※
  “公子,我去把范达牛安就出来吧?”
  “不用了,董叔叔,他们俩自尽了,他们那个得了怪病的侄儿我定会竭尽全力医救,收尸什么的,没这个必要。”一头带青玉逍遥冠的公子哥如是说道。
  “可是我不出手,荆先生也不出手,这个江庭……”
  “我自有办法。”
  ※※※
  江庭从废墟边缘找出一个活人,见他五短身材,紧握着个扁担,刚翻出来时又惊又怕,神情恍惚,险些疯掉,此刻终是有所好转,原来他是这带卖烧饼的,房屋被轰塌时,他躲闪不及,被埋在了下面。
  那两人舌下藏了剧毒,什么也没问出便自尽了,如果关焰泽那边也毫无进展,这两人或许是唯一希望。
  按他所说,天还没亮他就来这卖烧饼,从他来至房屋倾倒,他先后看到有一个俊秀小伙和一个面带笑容的女人走入,那女人进去不久又有两个小伙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小伙便是走入那个,还和他打了招呼,他俩走了没多久,房子就塌了,这院子不算大,房子也没多高,一眼望去足能看尽院子四周,他可以确定,再没人走进来或走出去,对了对了,这家男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江庭寻思“俊秀小伙”该是那青楼女子的赎身丈夫,面带笑容的女人定然是小鹦鹉了,而这个俊秀小伙想来是和连云帮是一路的,他和同伙在这房中做了某些事情,随后又走开了,可是小鹦鹉人去了哪里?等等,或许那个俊秀小伙不是这姑娘的丈夫只是个同伙?唉,这两个男人谁是谁根本不重要……
  江庭见卖烧饼的双腿直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知他心下害怕,嘱咐了几声便叫他离去。
  卖烧饼的见他没杀自己灭口,心下登时大喜,连扣了几个头,慌忙逃开,忽然间江庭有叫住他,多悬没把他吓死,。
  原来江庭见他吃饭家伙都被砸碎,心下不忍,送了他点散碎银子。
  卖烧饼的一时惊了,颤颤悠悠道:“多谢少侠,多谢少侠,小的明白,今晚我就撤离扬州,永不回来!永不回来!”一溜烟的跑了。
  江庭心道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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