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命钟表》第十章 模糊的记忆

    李维睁开双眼，入眼的是淡黄sè的天花板，视线微微晃动着，频率幅度和马车行进间的起伏颠簸保持着一致。他置身于一片舒适温暖的柔软之中，身上柔滑而透气的被单，以及床单隐隐散发的独特清香令他很快意识到这是莉娜的房间。
    房间一侧，一扇面积不大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却无法完全阻挡车厢外艳红的夕阳。一部分阳光顽强地穿过窗玻璃和窗帘的双重过滤透shè进来，因此房间里并不太昏暗。
    李维静静躺在床上没动，平平置于身侧的右手处传来一阵温热滑腻的触感。
    他微微偏过头，视线下移，于是大把披散的微卷长发映入眼帘。只见莉娜安静地趴伏在床边，像一只疲倦的小猫，脑袋埋在臂弯之中。略显散乱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双手依然紧紧抓着李维的右手。
    由于握得太紧严重影响了血液循环，李维感到右手已有些麻了，阵阵针刺般微痛的难受感觉不断传递到他的脑海中，令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本能地就想收回手掌。然而感受着莉娜掌心炙热而烧人的汗意，李维立刻压下本能的反应，一动不动地任由她牢牢抓着渐渐麻木的右手。
    平平仰躺在床上，李维双眼空洞地瞪着天花板，眉头微蹙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片刻后脸上却渐渐浮现出茫然和困惑。
    他只记得自己为了检验怀表的能力杀死了一头毒牙沙蜥，之后的记忆却是一片模糊，就好像一大片空白，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发生了什么事。
    眉头锁得更深了些许，李维闭上双眼，绞尽脑汁努力回想，良久之后除了隐约捕捉到了几个琐碎的画面之外，依旧毫无所获。然而仅仅捕捉到的几个画面，就让他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几个画面之间是断续的，彼此间似乎没有什么关联，共同处却是都饱含无尽的血浆和碎肉，仿佛人间炼狱。哪怕画面只是零星而琐碎的，李维依旧能从模糊的印象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和恐怖。
    李维长长出了口气，控制僵硬的身体肌肉缓缓放松下来。
    血肉画面强烈冲击着李维的神经，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恐怖的感觉，反而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隐隐蠢动。那感觉，就好像周身的每一寸空间都被黏湿腻滑的血肉充斥，一丝一缕透过毛孔渗入身体后，骤然转化为无穷无尽且几不可抑的狂暴杀意。
    “见鬼！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李维的思绪乱成一团时，房门忽然无声无息地打开，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艾雅艾琳先后走了进来，姐姐艾雅手上端着一个水盆，紧跟在后面的妹妹捧着两条湿巾。她们像猫一样小心地踮着脚，脚步落地只发出了很轻微的声音，尽管还逃不过李维的耳朵，但也决不是非职业者能够做到的。看得出来，莉娜最近给她们做的训练已初具成效。
    刚刚进门，她们就看到了睁着双眼的李维，不由惊呼出声，艾雅喊的是：“少爷，你醒了？”对莉娜依赖更重的艾琳喊的则是：“莉娜姐姐！少爷他醒了！”
    莉娜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充血微肿的双眼睁得老大，看向床上的李维：“啊，李维，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你都昏迷一夜了，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忽然昏倒？你现在有没有事？”
    面对一连串问题，李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压下心中的困惑焦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怎么会没事？”莉娜腾地一下站起身，眉头紧蹙：“你先躺着别动，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说，我去叫霍伯特和克拉克！他们也都很担心你。艾雅，艾琳，你们先帮少爷擦身。”
    李维根本来不及阻止，莉娜就如一阵风冲了出去。艾雅和艾琳对视一眼，小脸都是微红，胆大点的艾雅率先走上前去，细声细气地说道：“少爷，擦身了。”
    “啊？”李维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全身赤/裸，身体不由微微僵硬了一下。他的目光扫过姐妹两人，从她们羞涩的反应和微微躲闪的眼神来看，恐怕在李维昏迷期间就已经为他擦过身了吧……
    李维心中苦笑了一声，慢慢撑起上身，面露微笑：“恐怕用不了多久克拉克和霍伯特就要来了，擦身先缓一缓吧，先帮我把衣服拿来。”
    他起身穿衣的时候没有让姐妹俩服侍，不过也没有刻意避讳她们，脸sè平静得看不出丝毫异样。然而看着落地镜中的自己，李维总觉得似乎自己的皮肤比之前变白了些，而且是那种纯粹到有些通透的白皙。
    李维还未来得及细想，克拉克和霍伯特已先后前来。
    一身甲胄的克拉克不改军人本sè，大踏步走进屋后简单询问了几句，又帮李维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后，便毫不拖沓地离开了，没有说半句废话。
    而霍伯特甚至比克拉克呆的时间还短。从双湖绿洲出发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从不出现，就连孙女奥帕罗兰都好几次被拒之门外。后来李维才知道，夜辉为了奖励霍伯特发掘到李维这个魔法天才的功绩，赏赐了一本非常高明的魔法冥想术，竟然令老魔法师停滞多年的魔力又有了突破的趋势。
    急于趁此机会一鼓作气突破瓶颈的霍伯特简单探望了一番，就匆匆告辞离去了。按道理讲，霍伯特现在是李维的导师，负有教授魔法知识的责任，不过对于他的明显渎职，李维却丝毫不以为意。
    李维的确对魔法世界有极强的憧憬和期待，却不急于一时。要知道他不是单纯的魔法师，还有拳斗士的身份摆在这里，而人类寿命有限，不可能做到全知全能，因此在战职和法职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按照李维的打算，他准备在进入夜辉之后先把地水双系魔法的各个分支及研究领域全都了解一遍，然后再决定具体的发展方向。至于现在，以夜辉梦境积攒魔力是他目前唯一要做的事。
    霍伯特离开后，李维正准备宽慰莉娜一番，然后仔细研究一下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柔和而清脆的敲门声，没等莉娜或李维说请进，来人便自顾自地推开了房门。
    一道从双湖绿洲出发后便几乎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响起：“李维，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