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湮宫》前章 第八节

    “小姐,沈公子又来了,”青鸿站在屏风外试探道,“我还要回了他么?”
    “解药不都拿给他了么,他怎的还来?”易寯羽倚在榻上,拉紧身上的丝被问道。
    “沈公子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您,所以请求一见。”青鸿顿了顿又道,“天气还冷,他天天来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小姐见见吧?”
    易寯羽灵机一动,轻声道:“青鸾,附耳听来。”青鸾立刻低下身子,浅笑着听完吩咐,又走到青鸿身边将其一说,二人相视一笑,一同离去。
    青鸾独自穿过花园,走向前厅,过长廊,行至前门旁的“兰晓风”,轻声推开门在正品茶等候的沈浩然耳边说了些什么便匆匆离去。
    按照青鸾的指点,沈浩然说声“告辞”走出大门,从人少的西侧门而入,随青鸾到了易寯羽所在的“摘星楼”。
    “小姐,沈公子来了。”青鸾敲门而入,还未见到人却早听见几声无力的咳嗽声。
    沈浩然绕过屏风,只见精雕荷花的青玉床上,易寯羽靠在几个玄色的缕金丝云枕前,肩头披着堇色裘袄,浓紫色的衣衫衬得她肤色更加青白。青鸾搬了张红木椅至榻边便行礼轻声退出门去。
    看易寯羽左臂用白纱紧裹,空在绣着赤红凤凰花的堇色丝被之外,沈浩然走上前坐在一旁,浅叹一声:“听青鸾说,你怕苦不肯喝药,以至于伤口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愈合。也亏得天气尚冷,否则你这手臂还要是不要?”
    易寯羽低头轻声一笑,又迅速冷下脸来看着他淡淡道:“青鸾已将解药给你了,你还执意要见我做什么?”
    “人背信则名不达,只当是我还你的吧。”沈浩然将袖中所藏的一个镂雕牡丹红木盒递上,道,“我亲手做的。”
    易寯羽看他说得颇得意,迟疑片刻,慢慢接过手,打开盒子一瞧,是一支莺尾花状的蓝颜簪,颜色清丽淡雅,玉质细腻,触指生温,雕工精美,尤其是用作花蕊的蓝宝石更将簪子衬得光彩熠熠,格外夺目。
    “沈公子学富五车乃是众人皆知,我竟不知你还会玉器雕刻、金镶银锉之术!”易寯羽拿起簪子透光而望,只见它剔透如冰,淬蓝美丽。她浅浅一笑:“蓝颜本就难得,更何况这‘冰晶玉’,我怎能收公子这么贵重的东西?”
    “此簪名为‘莺尾’,波斯者认为此花只为爱慕者而开,并保佑其一生锦贵。”沈浩然看着簪子浅笑道,“那日悬崖边姑娘一舞,除了莺尾,没有旁的可加比拟。”
    易寯羽闻言噗嗤一笑,轻轻摇头道:“一生锦贵?沈大哥也相信江湖中的无稽之谈?”
    说罢,易寯羽将簪子放回盒中,将其放到枕边,又笑道:“‘几曾见柳有千年绿,都说花无百日红,枉费春工’,《城南柳》,沈大哥难道不看戏?”
    “无穴怎来风?万事必有因,万一为真呢?”沈浩然笑得别有深意,“姑娘怎知其中真假?”
    多辩无益,易寯羽看他怀中似露出一个棕色的小瓶,便问道:“那瓶子是做什么的?”
    沈浩然低头从腹缡中取出瓶子拿在手上道:“正要说这个,这是消弭散,对兵刃所制创伤有奇效,敷在患处不出十日便连疤痕也看不见。”
    “沈大哥当真博学,还精通医术啊?”易寯羽从他手中接过瓶子,细细闻着,狐眼一眯,徐徐道,“我对你如此刻薄,你会有这么好心?既送簪子,又赠良药?”
    “你教我的,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我自然不能跟你一般计较,你若信得过便用,信不过,扔了也无妨。”沈浩然低声回道,剑眉微蹙,又道,“我还没问你那天为何执意要我去驰马,你倒怀疑上我了!”
    易寯羽见他像是真生气了,放下药,倾身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浅浅一笑,轻柔的声音暖人心扉:“是我不好,过分唐突,苦了你那么久。还未问过,骑射那天,你可曾受伤了?”
    沈浩然看她如此心也软了下来,无奈笑道:“现下我是真真觉得莺尾不适合你,你这般泼皮的性子,该是刺玫更贴合!”
    “你说谁泼皮!”易寯羽正想与他争执青鸾的声音却在门外响起,“公子好,小姐已然睡了,您晚些来吧。”
    沈浩然先是一怔,易宏已经警告他不要再与易宅来往,若是被看到,岂不是自己要被家奴强行架出去?这人来人往的长街,沈家金号颜面何存?他急忙站起身环顾四周,一瞧,好像也没什么可躲的地方,低声问道:“怎么办?”
    “我有要事见她,你去备茶吧。”青鸿扮成易宏的样子款步走上楼梯。
    沈浩然急忙趴下想藏在床底,怎奈玉床下雕栏过低,他一个大男人努力许久也未得逞,倒是易寯羽右手抓起他的袖子,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榻。沈浩然立刻授意跳上床榻与她一起放下重重幔帘,再用一旁的丝被将自己裹起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青鸿进门一望略撩开幔帘轻轻眨眼的易寯羽心中便有了底,大步上前,坐在榻旁的椅子上,轻声问道:“妹妹可好些了?”
    易寯羽放下手中的幔帘,看了看身旁隆起的被子浅笑道:“还是老样子,哥哥这个时辰过来可有要事?妹妹自从受伤后总是困得紧,还想再休息。”说完还装样打了个哈欠。
    “自然是有要事,”青鸿也不由得一笑,但语调依旧如常,“燕王殿下派人送了些药丸补品过来,旁的也就罢了,最重要的还有一张请柬,想请你在半月后与我一同前去燕王府,庆他十九诞辰之喜。”
    “王爷生辰,宾客繁冗,大多是朝中官员,妹妹并不想牵涉其中。”易寯羽缓了缓又道,“哥哥如何打算呢?”
    “王爷令鞑靼铩羽而逃,年轻有为,又是皇后名义上的养子,前途无量,妹妹不必为了些小事而得罪于他。”青鸿起身道,“还是快些好起来,届时与为兄一同前去。”
    “哥哥既然如此剖析利弊,妹妹为了大局也是愿意的。”易寯羽略撩开床帘,挥了挥手,轻咳几声,道,“妹妹精神不济,恐怕不能陪哥哥说话了。”
    青鸿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多休息,我走了,晚饭就让蓉儿给你端来吧。”
    “好,”易寯羽放下围帘,靠在云枕上缓缓道,“青鸾,送哥哥出去。”
    “是。”青鸾应了一声将门打开,迎出青鸿又将门快速关上。
    易寯羽掀开身旁的青色丝被,沈浩然正紧靠着墙根,看他如此,她不禁略带嘲讽道:“没事儿了,沈大公子。”
    沈浩然猛地翻身而起,正了正头冠,双眼一瞥她,有些懊恼道:“我为什么要躲起来!他能拿我怎么样?我不过是想顾及你的清白名分罢了!”
    “是是是,”易寯羽看他这般不禁低头笑道,“沈大公子深明大义,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你笑什么!”沈浩然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盯着易寯羽埋怨道,“每次都是因为你弄得我狼狈,你竟还落井下石,如此讥笑!”
    “可我知道沈大哥宰相肚里能撑船,必不会与我这小小女子计较的。”易寯羽看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叹气,忍不住笑道,“你还不走?若我弟弟也来了,你岂不是又要躲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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