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点头谢过何鼎,跟着他去了卧房所在的后院。
这是个独立的院子,进了院门,是一棚花架,枝蔓缠绕成了一个遮荫棚。院内汉白玉石桌、石墩,是无事赏景用的,桌边不远则是一个秋千架,俨然是新做的。院子另一边则是海棠树、桂花树和腊梅,或枝叶峥嵘、或含苞待放各有风姿,山上开渠,泉水顺流到院内,锦鲤游动,环绕在亭台假山间。
屋内雕梁画栋,栩栩如生,桌椅板凳,精致典雅,还有梳妆铜镜,雕花金簪、胭脂水粉等物品,显然和内藏库比宛如在天上了。看的出怀恩用心,何鼎尽力的。
纪氏虽然身体疲乏,路上尸体让她心惊肉跳,又疑惑重重,但她清楚,若不是有人提前把那些贼人杀掉,自己即便能到了这里,那也必然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大战,若有不慎,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断送在路上也未可知。
这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张敏所说怀恩身边有奸细的事情显然是真的。
怀恩把一波波人往南面送去,摆出了一种鱼死网破的阵势。而临时安排自己和孩子三更出发,走密道向北而来,这等机密之下却难防那些贼人,他们竟然已经一路设卡提前埋伏好了,细细想来不可思议。这样看来,这里未必就完全安全,汪直马上要去辽东,他会就这样走吗?他走后回不回另派他人呢?想着想着,拍着孩子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经天已黑透了,她摸索着点亮铜灯,便听到门外有人问道:“娘娘可醒了吗?奴婢派人来伺候娘娘饮食。”
原来,何鼎等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怕打扰她休息,所以等到亮灯才敢说话。
纪氏心中颇为歉意,连忙请他们进来。
只见何鼎带着小太监和几名丫鬟走了推门进来,提着食盒、毛巾、铜盆等物,伺候她洗漱用餐。
纪氏连连道谢。
何鼎道:“奴婢已经和怀恩总管禀报,张峦可以接家眷过来”
纪氏又客套一番,心想:“这里和宫里相隔百里,几个时辰之内竟然信息就有个来回,想必是养了信鸽的。虽然自己已离开宫里,这一举一动却好似还在怀恩眼皮底下一般。”
何鼎见她脸色微变,猜到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怀恩总管说,娘娘的话便是他说的话,以后娘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奴婢一律照办。奴婢的职责就是保护娘娘和小皇子安全,怀恩总管说您和小皇子有半点差池,就剥了奴婢的皮。”
纪氏明白他的难处,宽慰一番。她已一天没有进食,早已饥肠辘辘,见小太监已把饭菜收拾妥当,便招呼大家一起坐下用餐,几个太监哪里敢,并不肯就坐,纪氏也不勉强。
这时,一个中年太监拿过银针过来试毒,确认并无异样后,何鼎退到身旁伺候。纪氏实在不习惯有人看着自己吃饭,于是吩咐众人退下,何鼎也只好遵从,轻掩房门退了出去。
刚拿起碗筷,突然听到门外一遍一遍的大喊道:“娘娘且慢用膳”,初听时还在远处,一会儿便到了门前了。吵得小皇子大哭起来。
纪氏听出是张峦的声音,连忙放下碗筷,抱起皇子,惊问:“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张峦气喘吁吁地道:“娘娘,娘娘尚未进食吧?”
纪氏道:“刚要吃的。”
张峦道:“谢天谢地,刚刚门外突然来一人,说饭菜有毒。”
此时何鼎等人刚刚还没走远,听到声音连忙又折了回来。
纪氏大惊,望向何鼎。
何鼎既惊又怒,白了一眼张峦,拿着银针把桌上的饭菜又挨个试过,依然没发现异样。他把银针往张峦面前一扔,恨恨地说:“请张将军验验吧。”
张峦颇为窘迫,连忙跪下解释:“请娘娘和何公公赎罪,小臣…,小臣。”他是军人出身,本就嘴拙,而且他只是锦衣卫百户,职位难与何鼎这个怀恩心腹相提并论,况且他陡然知道饭菜有毒,心里也并不很确定,竟然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纪氏见状,道:“张将军莫要惊慌,您是如何得知饭菜有毒的?”
张峦答到:“小臣也是听说的。”
何鼎一旁冷笑道:“听说?好你个张峦,你仅凭道听途说就来咋咋唬唬打扰娘娘用膳,你把我们司礼监当吃干饭的吗?这些饭菜食材,都是从马场运过来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怀恩总管亲自审查过的,各个家底清白,你不知从哪里胡乱听来的消息,便冒然闯进行宫,你还有没有规矩!仅凭你擅闯行宫就能治你死罪!”
何鼎这一恐吓,张峦更显慌乱,叩首道:“小臣鲁莽,请娘娘治罪。”
纪氏道:“张将军起来,你是从何得知这饭菜有毒的?”
张峦回道:“刚刚,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找到小臣,煞有介事的说娘娘饭菜有毒。臣见他仪表堂堂,又知道娘娘和小皇子就在行宫,便信了他的话。保护娘娘安慰是小臣职责所在,不能有丝毫含糊。刚刚听说娘娘正要用膳,情急之下便闯了进来。如今饭菜无毒,小臣甘愿领罪。”
纪氏听后颇为惊奇,道:“那个书生还在吗?”
张峦道:“小臣怕他是打探情况的贼人,已经将他看管起来了。”
纪氏道:“他说饭菜有毒,便让他过来说个清楚,好还将军一个公道。”
未等张峦说话,何鼎阻拦道:“娘娘不可,来人不明身份,冒然见面颇有不妥。况且,行宫之内,外人岂能轻易入内,这也是朝廷的规矩。”
纪氏点点头道:“何公公所言也是对的,我刚到这里岂能轻易坏了规矩?不如这样,咱们去宫外见他一面如何?”
纪氏心想:“怀恩对此地安全颇为在意,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人无缘无故为何敢说饭菜有毒?况且,我和儿子刚到行宫,他如何立即便知道了。他冒死前来,必有缘由。”这件事牵扯我母子安危,因此决定见那人一面。
何鼎还想阻拦,但一时想不出理由,也只能加强戒备,陪着纪氏等人到行宫外见一见那个书生了。
于是张峦领着众人向宫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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