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羲》第4章被扔下马车

    酒儿频频掀起布帘。
    慕容策被她搞得心神不宁。
    三年过去,他又浪费三年,一事无成。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洗刷将军和恩师的冤情?刚才不仅仅为了舒展疲乏的身躯,而是想试探一下严信的态度。两强对峙,他总要依仗其中一方来强大自己,达成夙愿。如果一定要在宗氏和严氏之间做出选择,他更倾向于严氏,终归王府与严氏没有过冲突。宗氏呢,多年宿敌,积怨深厚,仇深似海。试探非常顺利,但结果尤为令人失望。
    马车经过严府正门。酒儿探出头,吐着舌头,扮着鬼脸。终是脱险。她飞快缩回身来,眉飞色舞,唱起戏词来。唱到一半,她突然问:“你认识太皇太后吗?”
    太后是姑母,家里人经常提起,她是知道的,可是,刚才丞相府里有人在说太皇太后,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很想知道。
    “万宝宫在哪里?”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
    寻找药瓶时,突然走进来两人,将她堵在屋里。她藏到帷幔后,偶然听见他们的对话。面对着她的人长着一双大小眼,说起话来声音不高不低,不紧不慢:太皇太后一直睡在万宝宫,总归不是好事。太后就没有想过长久的打算?背对着的那个嘶哑着嗓子说:太后没表示过,但心里肯定是想过,送太皇太后去渭西,但还是狠不下心来。毕竟,端王还在!
    一想到端王,坐在马车里的酒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你是王爷对不对?”
    有时,慕容策在想,如果他不是王爷,该多好。
    “那你也是宁王吗?”
    慕容策咬了咬牙槽,两鬓的青筋暴起。宁王是元成将军的祖父,早已作古多年。如果宁王还在世,大概是鲐背之年。他还未到而立,中间相差一甲子。如何能够相似?
    “我猜对了是不是?那你一定知道宁王府在哪里?”
    慕容策当然知道宁王府。宁王府就是元府。元府被抄没后,太后便将元府赏赐给了他。直白的说,端王府便是宁王府。
    他蹙起眉头,异常警觉地俯视着小贼。小贼虽小,但能够在戒备森严的府邸来去自如,必然有些本领。如果小贼是太后派来的细作,岂不是防不胜防。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问宁王做什么?”
    酒儿在睡梦里隐约听见母亲说过一次。那时,她还很小。“好像是我娘亲的什么人?”
    宁王府惨遭灭门,哪里还有什么人。真是没见过如此拙劣的攀亲带故!“你确定,你的娘亲是宁王府的人?”
    “当然!我娘亲是……就是我娘亲的,那个是宁王府的姑小姐,那个我……应该叫宁王什么?”眼睛翻着白,脑袋还斜着。“哥哥知道叫什么吗?”
    宁王只有一个未嫁的孙女,叫元秾,京城第一女,容貌倾国倾城,学富五车。当年,二八待字闺中,丧命在那场杀戮中。元秾是正妃的姑母,慕容策唤元秾小姑姑。小贼实在可恶,污蔑元家,玷污小姑姑的名节。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马车还在行驶中,慕容策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将人扔出去。
    酒儿来了个飞翔,四肢舒展,摔在地面。转瞬,她轻盈跃起,站直身体,叉着腰。“别让我再看见你,要是让我看见,就把你挂在炉子里烤着吃!”
    那记鹞子翻身没有三两年是练不出来。慕容策懒得理会,宽泛着紧绷的身体,狠狠地松口气,似乎大战告捷。
    尘土飞扬,马车远去。酒儿才想起怀里的药瓶,忙掏出来瞧。还好,药瓶和她一样没有被摔坏。不愉快一扫而光。她飞奔着回到宗府的别院。
    酒儿的母亲一直没有正式名分,这些年都是住在别院。
    别院紧挨着宗府,独门独院。大门通往外边的街路,另有一扇小门,可以直接进到宗府里去。小门落着锁,锈迹斑斑。虽然别院有钥匙,但不曾打开过。
    院门迎面走出一人,面色黝黑,身形魁梧,昂首挺胸。酒儿笑嘻嘻地跑上前,一把扯下他腰间的荷包,掏出里面的蜜饯嚼着。“大哥!”
    宗凡三十多岁,论年纪更像是酒儿的父亲。
    “大哥,太皇太后是什么人?”
    “皇上的亲祖母,也是端王的亲祖母。”
    “那万宝宫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酒儿忽然想起,大小眼的人是严信。道别时,那个嘶哑嗓子称呼他丞相。
    宗凡捏了捏发起呆的她。“好了,不说这些了。大哥告诉你,端王今天回京城,很快就到王府!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跑进跑出,飞来飞去的。如果被端王撞见,可是不好玩了!”
    “端王不是早就死了吗?”酒儿惊住了。
    “傻丫头,哪有这样诅咒自己夫君的?这样的话,只能悄悄地和大哥说说。让你娘亲听到,会不高兴的!”
    “端王不是好久好久以前就去皇陵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酒儿斜着脑袋,满脸的困惑。在她看来,只有死人才去皇陵。三年前,端王去皇陵,便已是死了。
    “只是去守皇陵,又不是睡在皇陵里?守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日后,酒儿可要小心!”宗凡望着小妹,目光里有着疼惜,还有着说不出的痛。那夜,小妹受到惊吓,得了癔症,整整喝了两年的药。每次想到小妹险些死在青云剑下,就是愤怒满腔,恨不得立刻荡平端王府。
    “怎么还没有死?”难免一阵失望。且不说心里的恨,想想从此不能自由自在,足以郁闷些日子。蜜饯被高高举起,狠狠地撕开。酒儿完全是把蜜饯当成嗜血的夫君。
    “他再欺负你,一定告诉大哥!有大哥在,谁也别想欺负宗家的人!”宗凡习惯性地摸了摸小妹的头。
    “我才不怕他呢!”这话说得没有一点底气。咬过的蜜饯塞回荷包里,一并还给它的主人。
    进屋,放下药瓶,又跑出来。从小到大,母亲多半是在念佛,不念佛时,也不会和酒儿说一句话。
    奶娘丛氏在身后一个劲地唤着。酒儿已是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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