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楷颇为稀奇地四下看了看,兴许是一个多月没回来,居然感觉到有些许陌生。
他蹲在地上,扒拉着占满黑血的树杈,露出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过去有一段时间他就是依靠这种富含蛋白质的小生物活命的。
“欢迎回来,孩子。”
他转过头去,高楼脱落的一段斜插在地面的钢筋混凝土上,站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独眼胖子,这人他有印象,是百年后的一个人贩子。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最在乎的人啊。”
这个人对杨泽楷的表情有些疑惑,自己明明呈现的是他最在乎的形象,为什么他看上去有些……冷漠?
“啊?是吗?”杨泽楷挠了挠头,“你叫什么来着?”
气氛登时有些许尴尬。
“你……对不起我真忘了。”
这人傻眼了,又确定了一遍:“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人贩子。”
“不可能,我是你最在乎的人。”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说是就是吧。”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这个人有些抓狂,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我知道了,我是你的仇人!”他继续道,“仔细想想,你是不是恨透了我!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
杨泽楷倒是很听话,歪着头努力想了一会,似乎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你被我给弄死了。”
“对咯老弟!”
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此人长出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恼怒自己为什么被这个混小子牵着鼻子走。
他要挑唆这个小子的情绪,让他不顾一切地杀死眼前的仇人,那样真正死去的就是这小子自己。
没错,此人正是求不得的潜意识变化而成,是求不得的潜意识主导着这场大戏。
这不是幻觉,而是一场随时可以被扭曲的现实,在这里求不得可以轻易地映照出一个人心底最在乎的人或物,然后让他最珍视的东西毁灭他。
想想就让妖兴奋。
“不过,你心底的场景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连我都没见过。”
“是一百年以后。”
求不得的潜意识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又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随后,他对杨泽楷说道:“来吧,好好想想,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现在有再一次杀死我的机会。”
杨泽楷被他牵动了记忆,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和这个该死的人贩子的过节,甚至包括自己最后杀死人贩子时的场景。
如果是别人,复仇的愿望会瞬间具象化,不需要求不得了解他的人生,他自己就会让那一幕重新上演,求不得只需要呆在对方最在乎的事物的躯壳内,等待时机。
然后,砰,surprise。
风儿有些喧嚣,杨泽楷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遍自己和人贩子的前世今生,什么变化都没有出现。
场面更加尴尬了。
杨泽楷挠了挠头:“你是求不得吧,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赶紧亮出来。”
“没事的话就放我出去,我赶时间。”
求不得:“???”
他瞠目结舌,怀疑妖生。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符合逻辑,这让他非常难受。
“你不想杀死我吗?!一点都不想吗!?”
“不想啊!”
“我!”他气的狠狠踢了一脚废墟,破碎的砖头碎屑飞溅到染血的湖泊中,“我是你最大的仇人啊!”
顺着砖头碎屑,杨泽楷打量着湖泊,心说这湖泊好熟悉,我应该在这附近求生了很多年,可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可能只是路过吧。
眼看着杨泽楷居然还走起神来,求不得直接走了过来,恶狠狠地抓住杨泽楷的衣领。
“告诉我,你想杀了我!”
“啊好好好,我想杀了你。”
求不得的潜意识感觉,如果自己不是妖,而只是个蝼蚁一般的人类的话,此刻高血压应该都快犯了。
太不真诚了,太敷衍了。
就在他愣神之际,杨泽楷倒是有些不耐烦了,他顺手扒拉开对方拽住自己衣领的手,扣住求不得的手腕,直接一个过肩摔!
砰!
伤在求不得身上,可他心里却比吃了蜜都甜。这小子终于动怒了,既然他有伤害这具身体的欲望,那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他开开心心地躺在地上,努力用后脑勺支撑脑袋,倒着看向杨泽楷,只看到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灰尘,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
“你这个人好奇怪啊,我说了我不想杀你,你非要我杀你干嘛。”杨泽楷也是满脑袋问号,“我都已经杀过一回了,为什么还要杀第二回。”
“再说了,杀你不符合利益呀。”
“我懂了,你想让我杀你,然后用你的能力害死我,对不对?”
“实在不行,你换个形象试试,我猜只有等你方法用尽以后,我才有可能回到病院。”
“麻烦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哎呀老弟你这不是都明白吗!你要的【扭曲现实求而不得】套餐这就来!
求不得大喜,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
其他几人的处境相比杨泽楷,只能用凶险来形容。
齐方眼前是一个安静的小院子,院子的门敞开着,能看到两个忙碌的身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菜地里中满是红辣椒,他很熟悉,母亲爱吃红辣椒,他一直记得。
屋子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站在门口,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小花?”
“方,你回来啦。”
看着眼前明媚的女孩,齐方不知不觉老泪纵横,泪水不受控制地淌下。
“这是怎么了,大男子汉怎么还哭起来了,被邻居小孩抢糖啦?”
“没有。”齐方抹了把眼泪,被小花牵着进屋,饭桌上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和窗台上的日历,是二十年前的某天中午十二点整。
他想记得这一天,他的女人就是死在这一天,吃过饭的他会外出散步,就在他散步的这一会工夫,家里就遭遇了袭击,小花死了,母亲也睡着了。
齐方喃喃自语:“阳谋啊……”
“嘀咕什么呢,赶紧吃饭,今天做了妈妈最爱吃的辣椒炒肉和肉炒辣椒。”
齐方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坐下吃饭。
“小方,心情不好?”
“没事,妈,我挺好的。”
“那你今天吃饭怎么没嚷嚷,你不是不喜欢吃辣吗?”
“没事,妈喜欢吃就行,我都喜欢。”
“小方长大了,知道哄妈妈开心咯。”
齐方不知道这顿饭是怎么吃完的,他一直盯着家人看,不时问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只有被埋怨不好好吃饭的时候才会低头扒几口饭,然后继续盯着她们的面庞。
这顿饭比齐方人生中的任何一顿饭吃的都要慢,可他感觉时间飞快,快到他来不及好好和她们说说话。
“今天不出去散步了?”
齐方低着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不散步了。”在母亲和妻子看不到的桌下,齐方甩开了战术折刀,“今天在家陪你们多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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