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明》0019 粮长

    牛八斤说道：“那不挺好吗？你急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小狗子说道：“可是我听他说县里要点粮长，点的就是你家！”
    牛八斤一听脑子里嗡的一下！立刻把肩上的锄头拎在手里，说道：“走！回去看看！”说完就带着四个人向村子里快步走去。
    要说这粮长可是明朝特有的制度。明太祖由于出身贫苦，所以非常重视防范官吏对百姓的剥夺和祸害。所以特意设计了粮长制度。
    在明朝初年，粮长是由乡里推选，州县政府委任的。粮长的任务有正常任务和附带任务。正常任务里最主要的便是征粮。除了完成这一任务，粮长的任务还有带领乡民开荒、丈量土地、编制赋役黄册还有鱼鳞图册、劝诫农民耕种、监督粮户纳粮当差等等好多差事。
    洪武年间,明太祖甚至指令粮长检举地方上不法官吏。这就让粮长的权力界限不清晰，就拥有有法外特权。所以在粮长制执行过程中粮长常常扩大职权甚至滥用职权。比如粮长独揽乡村裁判权，干涉地方事务什么的。所以那时候愿意当粮长的很多。
    后来随着朝廷法度的崩坏，永充制慢慢的被轮充制和朋充制取代。一方面，粮长的舞弊情形越来越多。收粮的时候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不仅超额征收还侵吞公款，造成上下交困的情况。所以它对封建政府的用处已经不大了。
    另一方面，由于官吏士绅的盘剥越来越重，加上土地的不断集中，尤其是优免人家的不断增加，使得自耕农无法承担巨额的赋税相继逃亡。面对各地田赋经常亏欠的情况，政府自然责令粮长必须补足赋税。这样一来，粮长就只能用自家的钱补充田赋而导致破产。所以这个时候以前喜欢当粮长的人反过来觉得这是个苦差事了。
    有钱的人家就行贿逃避被点粮长。出不起钱的就没办法了。慢慢的粮长就变成了下户人家来承担。结果政府的租税就更加难以收全了。
    等到
    明朝末年的时候，粮长制度更是成为了官吏士绅打劫百姓的一种方便手法。相中了谁家财物便点他去当粮长。富足无权的人家往往要破产才能脱身。而贫困人家更是家破人亡。只要他们交不起赋税，就把人关进大牢，等人死了，家里仅剩田地就会被官吏士绅一口吞下。现在牛八斤家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一行五人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发现村中央聚集了一群人正在说了些什么。看见牛八斤五个人回来就呼啦一下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牛八斤被吵得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一挥手，说道：“大家都别吵！胡老汉，你来说！”
    胡老汉的岁数和牛八斤相仿，都是儿时的玩伴。胡老汉跺着脚说道：“八斤哥，刚才郭癞子那畜生回来了，把家里的东西划拉划拉都带走了。但是这混账说他妹子给县里的新来的主簿做妾了。说过一阵儿就回来找你报仇！还说这次县里边要点粮长，说指名让你去。八斤哥，你得快想办法呀！这粮长当不得呀！”胡老汉的话音刚落，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总之一个意思就是让牛八斤赶紧想办法，千万不能被县里点了粮长！一旦当了粮长就破家了！
    牛八斤问道：“那郭癞子走了多久了？”
    胡老汉说道：“大约有一刻多吧。”
    牛八斤接着问道：“来个几个人？”
    胡老汉说道：“就他一个。估摸是趁大家下地的时候来收拾东西。”
    牛八斤立刻说道：“老大。你带老二老三去追郭赖子，把他带回来。要是到了蛤蟆蹲那地方还没追上就算了，你就回来。”
    老大牛满屯答应我一声，带着两个弟弟就跑出去了。过了好一阵子，三个人空手时候回来了。看来是没追上。村里人见他们三个没追到郭赖子就慢慢散开了。
    三个人回到家里，牛八斤已经把饭做好了。父子四人开始坐在桌子上吃饭。不是农忙的时候，没干饭，只有
    一锅粥和咸菜。
    老大牛满屯端着碗说道：“爹，那点粮长可咋办？”
    牛八斤吸溜着粥说道：“能咋办？先等着呗。”
    老二牛满村脸色可变了，说道：“爹，这事儿可不能等！真点了粮长可就破家了。咱家那点儿家底子可不够！”
    牛八斤放下碗，说道：“县里多少年都没点粮长了？吃你的饭吧，急什么急？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事儿。只是郭癞子随口说的吓唬咱们。过两天把地里的活干完，我再去打听打听。”
    听了这话，老大老二脸色好了很多，开始闷头吃饭。只有老三牛满谷没心没肺的喝完粥跑去玩了。
    在随后几天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说点粮长的事情。求人大厅也没听到什么风声。牛家和村里人也就慢慢的放下心来，觉得可能是郭癞子瞎说吓唬人的。
    又过了十几天的时间，牛家父子刚下地不久，小狗子就站在地边儿喊他们。喊道：“牛叔，你们快回村子！县里边来人了。说要读榜文点名要找你！”
    牛八斤心里一激灵，心想难道点粮长的事是真的？他招呼了三个儿子快步向村子里走去。
    回到村子里，就看村子里的人都聚在村中央的大树下。七八个差役大摇大摆的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喝着茶水。他们中间还混着一个没穿官服的人。这人就是郭癞子。
    牛家父子走近人群，人群就一下子散开了。看着大家都目光，牛八斤觉得坏事情可能真的要来了！
    果然，牛八斤刚在人群中央站定，一个差役就站起来说道：“你就是牛八斤？”
    牛八斤点头说道：“正式老汉。不知道官爷有什么吩咐？”
    差役头目皮笑肉不笑的嘿嘿几声说道：“县大老爷对去年的收粮情况很不满！所以今年要认真征收！听说你牛八斤在这一片说一不二，所以这粮长就特意点给你啦！”说完还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塞给牛八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