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魏》第一百六十一章 陈荀两家的路

    陈家第一波人马就在桓范带着司农寺内所有人将告示张贴完毕后回到了陈家族中。
    至此，得到消息的陈泰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按着那告示上的话来说，就是‘粮草运送招标’！
    当然，他确实不怎么清楚这个所谓的粮草运送招标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根据抄录来的东西，大致也能判断出来应该有的东西。
    那就是曹芳打算让商人替代运粮军来进行往前线运送粮草。
    作为常年在朝堂上待着的人，他自然是知道运粮军运粮的缺陷在哪儿。
    而且陈泰也清楚若是真的把这事儿交到商人手里大致会发生什么。
    因为陈家自个儿旗下就有着两三家粮商。
    毕竟……少说以陈家的体量也是有着好几百人的，这还是不包括旁支的情况，若是没有一点其它收入，这么些人真要只靠着田地估计还真得饿死一大半……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清楚那些商人在这一方面所能够达到的极限。
    百石粮草，他们运到地方后最起码还能剩下九十石！
    要是再遇上一个精打细算的人手，估计损耗都能被压到五石以内。
    也就是一百石粮草最后余下九十五石粮草。
    而就是这种程度的损耗，却是朝堂可望而不可即的！
    当然，就算再可望而不可即，也绝对不会有人说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毕竟朝堂是朝堂，自个儿家是自个儿家。
    涉及到粮草这种容易犯禁的，还赚不到多少钱的事情，本就没几个人愿意去干。
    但那是以前！
    看着手里纸张上被抄录下来的东西，陈泰眼睛就眯了起来。
    就算是个傻子，估计也能从这个上面看到一些东西了。
    更不用说他。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曹芳真正看到了实在的利益，那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等同于一个金饭碗！
    汉时甄、糜两大豪商还只是和地方合作而已。
    现在的话，就是和朝廷合作！
    天下熙熙攘攘，众生追名逐利。
    “去，唤所有的族老去议会厅！”
    “我有事要商量！”
    虽然现在陈家所有事情他能一力而断，但是真要说过来，最好还是给那群待着无聊的老头子找点事情。
    毕竟有时候，给他们说不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喏！”
    随着厅外一阵响动，陈泰也是直接收起来了手中的东西，而后便朝着议会厅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短短一阵时间，便有好些须发斑白的老头子一个个进了议会厅。
    陈泰则是站在里面等着。
    直到所有人落座，他才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玄伯见过各位叔伯！”
    “今日将各位叔伯唤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向各位叔伯明说。”
    他声音一落下，便有一年纪明显最大的老者就直接开口：“玄伯，不是都说过了，有关族内的事情，你可一力而决么？”
    “是有多大的问题还要我们这些老头子出来？”
    陈泰恭敬行了一礼：“二叔公，倒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这事儿小子也拿不定主意……”
    说着他就将纸条从怀里拿了出来。
    “还请二叔公一观。”
    而后他手中的纸条就转着圈出去了。
    足足过去小半晌，那纸条才再度回到陈泰手中。
    “玄伯，你怎么看？”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后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陈泰手指骨节在桌上轻叩了一会儿，而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想……既然我陈家已经在跟着陛下的脚步在走了，索性这次就继续跟着走就是了。”
    “想必那位也不会为难我陈家。”
    何止不会为难！曹芳现在缺的就是世家中的标杆。
    可真正能起到标杆作用的，现在差不多也就只有陈家了。
    司马家身份不适合。
    因为司马懿父子三人，司马家现在做什么都不适合。
    就算是顺着曹芳来，他们也绝对不能是第一个，否则曹芳就会被冠上‘逼迫’的名。
    但是逆着曹芳呢？
    有那父子三人珠玉在前，只要司马氏中有任何一人敢生出和曹芳逆着来的心思，那到时候他只要有一个不爽，现在大魏司马氏中全部被杀也不会有人出来哀悼一下……
    这就是现实。
    其次的，荀家。
    虽然就体量上而言，荀家确实有当世家先的那个资格。
    但是真要说过来，现在的荀家家主荀顗本就一直在打量着怎么去拆分整个荀家……
    对于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选择插手。
    而且，就算不插手这个，以荀家上一代的人在大魏朝堂上的遗泽来说，荀家也不能出这个风头。
    否则，就是消耗人心。
    要知道荀家这一代能力上足堪入仕的两人，更是没有一人入仕！
    所以他们不该出这个风头，也绝不能出这个风头！
    这样一来，大魏领头的顶流三大世家里面已经被削去了两个。
    至于剩下的现在最有可能替代司马氏在大魏世家中地位的王家，只要他们还没有进入‘顶流世家’的这一层次，他们也就不能随便出头。
    这就是规矩。
    也就是‘处身于何，自当行何事’！
    至于什么越界之类的事情，不能干！
    世家内部对于阶层的画风，可远比国家内部阶层的划分要严格。
    就相当于人和人的差距，某些时候要更胜人和狗的差距。
    最起码人和狗的差距还能看得到极限。
    人和人的差距，别说什么极限了，就是双方中间的间隔，都有可能就差那么‘亿’点点！
    在陈泰声音落下的瞬间，之前开口的老人就直接站起来往议会厅外面走去。
    只是一边走着，他还一边低声嘟囔着：“早就说了你自己来决断……现在还要来骚扰我老人家的清净……”
    “不孝子孙！”
    但是也就这声音，他却一点都没有遮掩，反而是越说声音越大。
    陈泰嘴角也是勾起了点点笑意。
    成了！
    但随即又有第二个老人走到了陈泰身边，苍老如枯树皮的手掌在他肩头轻拍几下。
    “玄伯，你小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竟然还算计起自家人了，这样不好！”
    但说完后，老人也是直接往议会厅外走去。
    两人的举动就如同连锁反应一般让余下所有人都动作了起来。
    当然，真正有资格说反对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其余的，别说反对，就是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世家中直系和旁系的区别。
    但好在能入议会厅的，都是年纪到了的，所以有什么事情，他们还是有资格知道的。
    陈泰这么做，就是为了一件事。
    那就是程序正确！
    最早走的两位老人自然是看出来了他此为的原因。
    否则他们也就不会在临走前再挺一波陈泰了。
    随即，回到前厅的陈泰就直接将他的想法给安排了下去。
    “让那两家做粮食生意的去看看告示。”
    “跟他们说，这是当今陛下的意思，也是陈家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我们陈家现在就是死跟着曹芳走了。
    你们若是愿意继续跟，那就去照着告示上的去做。
    若是不愿意，那就抱歉了！
    陈家不会庇佑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当然，过后，他们手上那些原本就属于陈家的东西就要交回来了……
    话不明说，但是真正的效果却远超明说！
    内里蕴含的威胁可不是一两句话的问题。
    而对于陈家来说，这就是换一个人掌事的问题……
    但是对于那个掌事的人来说，那就是大问题了。
    自家人的生计问题都要成问题。
    这年头，最缺的就是粮食，除去粮食，会一点经商本事的人还真不缺。
    但是，有一种人确实是哪儿都缺。
    那就是有能力还听话的。
    但实事证明这种人可不止稀缺。
    此刻，荀家。
    荀顗看着老神在在端着茶水的满宠，就是满脸的无奈。
    “满叔父……”
    “你不是说你事情还挺多吗？”
    “这个问题小侄还真一时半会拿不出来答案，不妨……”
    “没事儿！”满宠咧嘴一笑：“你先慢慢考虑，老夫就喝几杯茶稍微歇息一下，近来一段时间，确实是太累了。”
    “难道叔父借你家地方稍微歇一会都不行？”
    荀顗嘴角隐隐一抽。
    老狐狸！
    鬼都能猜到满宠到底为何还坚持在这儿。
    就是为了让他开口答应下来出仕的事情。
    当然，荀顗也不是不愿意出仕，但现在的这么一个时间卡地太妙了！
    要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着手怎么将现在的荀家完成拆分还不会让人说闲话……
    然后曹芳那边突然就给他来这么一个消息……
    再加上现在距离曹芳出兵亲征也就几天了。
    他手上的事情还能处理完？
    太难了！
    两件事这么一卡。
    除非他现在就直接将荀家强行拆分了，否则这个事情绝对是没法完成的了。
    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完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呢？
    当即荀顗就轻叹了一声出来。
    “满叔父还暂请稍等，容小子去同奉倩商量一番。”
    满宠则是微笑着冲他摆手。
    去吧去吧。
    这都不算什么，反正他就要个答案。
    这件事办完，他也算不亏以前荀文若的恩情了。
    不管结果如何，当然，若是荀家这两个小子真的确定要出仕了，那他也乐得给这两个小子再加把力气。
    帮他们一把！
    随着被荀顗拉到后堂，荀粲就很是无奈地开口：“六兄啊，这不是你希望的么？”
    “还拉我来商量，商量啥？”
    但随即荀顗却是瞪了他一眼。
    “你说商量啥？还要我说？”
    “你小子到底出仕不出仕！”
    反正现在的问题也就是那几个，若是荀粲真不打算出仕，他也不想太强迫荀粲。
    但是荀粲若是真的选择出仕，那他这个拆分荀家的想法就能立马实施。
    也就是强行对现在的荀家完成拆分。
    换一句话就是他和荀粲两人从荀家带走属于他们两人的东西，至于剩下的，随你们怎么乱扯。
    随你们怎么分，一切都再也和他们二人无关。
    “我有得选？”
    荀粲嘴角一撇。
    自从上次荀家的事情过后他也就想通了。
    毕竟曹芳估摸着早就盯上他了，就算是现在不出仕，日后肯定也躲不过。
    再加上这段时间里荀顗一直在忙的事情……
    无所谓了，要是真能帮荀顗早点从现在荀家这么个大泥潭中脱身，那早点出仕和晚点出仕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日后若是真的和荀粲的猜想差不多的话……
    估计日后荀家这体量还是得爆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暂且不谈。
    而在他声音落下得瞬间，荀顗就直接转身往前厅而去。
    既然定下来了，那就这样吧！
    也不需要再拖着了。
    一到前厅，他就冲着满宠行了一礼。
    “满叔父，久等了。”
    “小侄兄弟二人都选择出仕。”
    “还麻烦满叔父了！”
    “好！”
    当即满宠就笑了一声出来：“既然这样，那叔父就去陛下面前替你二人求一个好些的职位！”
    “这张脸叔父还豁得出去！”
    “那个……”
    荀顗脸上当即就有一抹迟疑展露：“满叔父，小侄可否麻烦你一件事情？”
    出仕这事儿必须先瞒住了，否则就算是他，也不好离开荀家。
    荀家的那些老人，也不会放任他和荀粲两个身具职位的人离开荀家。
    做这种事情，最好就是白身！
    这可不是开玩笑。
    满宠则是眉头一挑，而后便开口问道：“什么事情？你说！”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
    荀顗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弯腰下去行了一礼。
    “至陛下出兵前，小侄兄弟二人出仕的事情还望满叔父不要说予任何人。”
    “小侄还有一些小事要稍微处理一下。”
    “麻烦满叔父了。”
    这种事？
    “好！”
    满宠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便开口答应了下来。
    其实也不需要多问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一笔账。
    至于这账上的对错……不足为外人道！
    就是他，直到现在心底还是有着不少事情。
    而能够大大方方说出来他还有事的荀顗，无疑已经是很不错了。
    “既然这样，那老夫就先到陛下那儿跑一遭。”
    “景倩你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就快点处理掉吧，时间不等人！”
    荀顗略一点头，而后便直接开口。
    “我知道了，谢过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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