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修行者》第四章 落笔观

    时光眼中的浑浊一闪而过，他连忙趴下，把脸贴近水面，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是他心中十分确定，自己的眼睛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是浑浊的。
    那深渊中的“巨瞳”跑到自己眼睛里去了，所以才有了身体的异变？
    不对，那“巨瞳”应该是爆发过两次，改变过自己两次。
    自己醒来之后便不会饥饿，动作敏捷，力量增加，就连那群怪人的撕咬都无法伤自己分毫。
    而发现这些的时候，自己还没见过那只“巨瞳”，也没有学会修行。
    所以第一次爆发，时间是自己生病昏睡时。至宝的爆发就像是风寒，把那些“神仙”感染成了怪人，让所有动物横死，也改变了自己的体质。
    “嘶！”
    时光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整个岛上只有自己幸免于难。
    第二次爆发便是自己亲眼所见，冲天而起的灰色光芒，那之后“巨瞳”才进了自己的眼中。
    一切都明白了。
    那群神仙不知从何处得知，岛中有至宝。当他们把岛上所有人都送到外面后，那巨瞳正好爆发，岛中所剩的生灵或丧生，或意识全无，或变成怪人。
    同时还出现一道屏障，封闭了整座岛。
    虽然因祸得福，不仅体质大变，还幸得机缘成为修行者，可爹娘他们到底被接到哪里了呢？
    如果自己找不到，必须先要有自保能力，才能查出真相。
    时光站在看不见的屏障外，看着自己在这长大的岛屿，里面再也没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人和物。
    “是时候离开了，”他轻叹一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忽然，一阵阴恻恻的微风吹过时光的脸颊，那风就像是不怀好意的悄悄话，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一回头，只见空中竟然站着一个人！是刚才那个毛发半黑半白的人！
    时光记得，那些人称之为方世真人。
    他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又进了无形屏障内。
    “咦？你能进去？”方世真人惊叹一声，心想，难道凡人能进去？
    “怎，怎么了？”时光最怕的人就是他，因为这人似乎会看到从前。
    “刚刚在水里，你都听到了。”方世不像刚才那样笑嘻嘻，而是一脸正色道。
    “什么水里？你在说什么？”时光嘴唇发干，喉咙发紧，什么冷静、思考全忘了，只能装傻充楞。
    “小子，你骗不了我，你看见我会飞都不惊讶。”方世皮笑肉不笑。
    时光心一里沉，知道骗不过此人，却还是想辩解两句：“我在岛上见过会飞的人。”
    “好了，听见就听见了，我虽然看不到这个岛的过去，可我却能看得到岛外的水里有个人！”
    方世从怀中抽出一支毛笔。吓得时光往后退了两步。
    “你想干什么？”
    “说说岛里现在怎么回事？”方世用笔指指时光。
    不能说！这人心思缜密，随便说什么，他都有可能推断出“至宝”和自己产生了联系。
    怀璧其罪的道理，时光还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醒过来就在岸边上。”
    方世眯起眼睛，片刻后，指指自己的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没被送出去的，但是你的爹娘，家人应该出来了吧？”
    没等时光回应，他接着道：“我只需要拔一根头发，便知道他们会在哪。”
    “你，你想干什么？”时光脸上火辣辣的，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说的话，让他全身的血直往头上冲。
    “你说呢？”方世笑了笑。
    时光顿时头皮都要炸开了，他以为方世拿自己没有办法，却忘了爹娘还在外面。
    “你只需要告诉我岛里到底怎么了便可。”
    对于这种场景，方世实在是见过太多了，将一个普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他最喜欢干的事。
    因为他不止能测一个人的命，还能改写一个人的命。
    “你，你是神仙，你，你不能……”时光语无伦次，他有些想求饶。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说！
    “知道我是神仙！你还妄想要求我？”方世呵斥道：“你想想，你闭上眼好好想想，我能让你的父母穷困潦倒，让他们每天挨饿受冻，让他们挨所有人的打！”
    太阳异常毒辣，烤得时光睁不开眼，耳朵嗡嗡作响，他希望自己现在聋了，可每一句话都清晰地穿进他的耳朵。
    时光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什么大事？就因为自己不想说什么，这人便动辄要父母亲性命吗？这是什么道理，这是怎样的视人命如草芥？
    “最后，等你见到他们时，他们会变得疯疯癫癫，所有人都想躲着他们，包括你！”
    听着这比烈日还毒的话，时光摇摇欲坠，有些站不稳。
    突然，时光识海中一片空明，他想起一句话，他不晃了。
    两人谁没再说话。
    时光终于冷静下来。不能告诉他，说了之后呢？他会抠出自己的眼睛，他如果什么都得不到，他照样会去伤害爹娘。
    如果这群人真的如此冷酷无情，那为什么要把岛上所有的人接走？这里一定还有转机！
    “说吧，小子，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时光抬起头，睁开眼睛，盯着方世道：“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才能说。”
    这一瞬间的变化，让方世一愣，不明白这人怎么和一般的凡人不太一样。他不知道的是，这几天时光经历了什么。
    也许刚一见到方世，时光会惊慌失措，但是时光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什么比一觉醒来世界只剩自己还可怕吗？
    “那群蠢货，都是要死的人了，说给他们听做什么？”方世道。
    时光没说话，方世与那群修行者不太一样，说话嬉皮笑脸，行事风格又有些爱出风头，只有让他多说话，才能抓住破绽。
    如果岛上发生的事对方世来说，真的至关重要，他就会软硬兼施，就会说很多话。
    “谁也看不到这岛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各宗门聚到一起时，我家圣人只要见到他们，就会知道他们没进去，到时候各宗门的圣人岂会饶过他们？”
    方世微微歪着头，表情显得颇为得意。
    “如果你走出来告诉我真相，本真人不会亏待你。”
    “那你呢？就算你知道了什么又怎么样？还不是进不来出不去，也拿不出至宝，还不是死路一条？”时光面无表情道。
    他必须保持一副铁了心的模样，方世才能不断的威逼利诱。
    “所以我不回去了，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是落笔观的人，宗门我不要了，师父我不要了，我只要游戏人间。”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时光竟然笑了出来。
    “哦？”方世一愣，“说来听听。”
    “你看我做你师父怎么样？”
    “你！小子，你不要父母了？”方世周身元气迸发，吹得他衣服呼呼作响。
    从前哪有凡人敢跟他这么说话？
    “当我有理时，却被逼退缩，我的底线就会一退再退。”时光一字一顿道。
    方世心中不以为意，一个凡人，竟然可笑得和自己讲起底线了。
    时光用手指指方世，“你也不用吓唬我，既然有人把这岛上的人接走，便是有人护着他们吧。再者说，你要躲着你的什么圣人，一旦你随意出手，恐怕立刻就会暴露吧？”
    方世脸上的横肉抖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会被这小子给反将一军。
    “再者说，你能算出我姓什么叫什么？我在里面，你什么也算不出来吧，你知道哪个是我的父母？”
    时光看着方世脸上阴晴不定，便断定自己猜对了，便乘胜追击，“你家圣人这么厉害，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
    没等方世回应，时光接着道：“你离开时，我就出去看着你。以后我去落笔观，我倒要看看你家圣人能不能通过我找到你。”
    这番话的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方世死死地盯着时光，盯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凡人。他突然大笑一声：“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一个小小的凡人......”
    他当然不会真的觉着有意思，他觉着这件事很无趣。这个少年如果在外面，自己吹口气都能轻易碾死，现在竟然在这听他大放厥词。
    方世用那只漆黑的毛笔指指时光，说道：“等我找到你......”
    时光看着方世远去的背影，低声说了三个字：“你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