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个牛肉串,10个羊肉串,两个鸡翅,一瓶啤酒。”邱允实找了个角落的小桌坐下,高声点菜,没办法,在热闹的大排档里他必须提高音量。
羊肉串和牛肉串和啤酒一起上来,只剩下鸡翅还要再等一会儿。邱允实开始大快朵颐。晚饭邱允实没吃多少,因为跟周震的不愉快,他晚上没什么胃口,如今心情缓解之后,按下葫芦浮起瓢,五脏庙又开始抗议,必须要好好安抚一番。
正吃着,口袋里的手机震动。邱允实左手举串,右手掏手机,他以为又是任轩昂来电,但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左手的肉串就掉落在盘子里。
又是父亲邱恒的手机号码!又是那个Mr.Liar!
“喂。”邱允实并没有停止吃肉串,不疾不徐地咬下一块肥瘦相间的羊肉,按下接听键,一边咀嚼一边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邱允实,抱歉又一次打扰你用餐。我是你的老朋友——Mr.Liar.”还是那个熟悉的变声器的声音。
“有事吗?”邱允实仿佛是接到了很熟悉的老朋友的来电,非常放松,含糊不清地随口问。
“我说过我会再联系你,我兑现了我的诺言,”对方显然对邱允实无所谓的态度有些吃惊,顿了一下才回答,“怎么样,能够享受这样短暂的自由,你满足了?”
“满足,当然满足,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容易满足,知足常乐嘛。”邱允实没心没肺地笑哈哈地说。
对方也跟着笑了两声,像个长辈似的苦口婆心地说:“满足就好,但希望你对食材的要求不要这样得过且过,如果想吃烧烤,还是去正规的饭店,这种路边的大排档不被监管,食品安全问题值得注意。另外,大晚上不要吃太多,20个肉串已经多了,我建议你就不要再吃还没上来的鸡翅了。”
邱允实怔了两秒,仍旧没有显示出惊讶之色,而是漫不经心地扫视周围,“不会吧?你又知道?你这家伙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干啊,一直跟踪我?”
对方无奈笑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我知道你最近跟任轩昂办的案子,甚至是案件的内情,知道你跟大姨一家人亲人团聚,知道那个对你痴心不改的女人给你发的微信写了什么。最重要一点,我知道你没有把我的存在告诉给任何人。这说明你对我有兴趣,对我能够提供的这条后路又兴趣。”
“我就不能是没把你的存在当回事,转头就忘了吗?”邱允实戏谑地反问。
对方被邱允实逗乐,“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你我也都清楚,你在被监禁但却规矩的生活中,压抑自己的天分,你在纠结犹豫,是该继续这样的生活还是是该彻底释放自己,走上一条自由自在、但却是没有回头路的复仇之路。”
“什么复仇之路?”邱允实并没有承认和否认什么,继续展现他的漫不经心,一边吃一边抽空似的发问。
“梁芳荷间接害死了你母亲,直接害你成为孤儿,害你认贼作父;邱恒直接害死了你母亲,虽然是意外之举,但他自私到为了自己赎罪而把你拉入绝境,让你认贼作父,无法面对自己和十几年的父子情。这两人难道不可恨吗?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呦,看来你对我的事情还真的是了如指掌,只可惜,事情容易查,人心却难测。非常遗憾,我不恨任何人,我觉得现在这种生活挺好的,有活干,有人骗,有人追,有朋友,还有酒有肉,钱够花,还能顺便做点好事,我现在的幸福指数指不定比你高出多少呢。你有这个功夫琢磨我,不如好好琢磨一下怎么给自己提升一下幸福感。”说完,邱允实喝了一大口啤酒,发出夸张地感叹声,直叫“痛快”。
对方居然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邱允实的这段话,又可能是在思考应对之词。
“你果然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看来想要敲碎你的壳,我还需要更多的耐心,或者说,更大的锤子。如果到时候误伤到你,不好意思啦。”
邱允实狠狠咬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鸡翅,还故意抬手摇了摇手中的鸡翅,想要给潜藏在附近的Mr.Liar看他吃了鸡翅,说:“你怎么跟我的咨询师一样,非要挑战不可能的任务?说真的,复仇什么的我没兴趣,但是我对你上次说的那个大家庭挺有兴趣的,要不,让我加入,多认识一些同行?”
Mr.Liar冷冷地说:“怎么,想要举报一个庞大诈骗团伙,在你的律师朋友面前邀功?哼,在我敲碎你的壳之前,免谈。”
邱允实突然想到什么,兴奋地大叫:“你该不会是我大姨大姨夫找来的托儿,用来试探我的吧?”
对方轻蔑地冷哼一声,似乎邱允实把他归类于沈金栋他们是对他的侮辱一般,“我还会再打给你的。邱允实,骗人不要紧,希望你不要连自己也骗。”
邱允实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他望着手机的黑屏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酒足饭饱,一抬头,邱允实竟然穿过人群看到了十几米开外正面对自己站着的任轩昂,任轩昂的裤子口袋里还塞着手机,轮廓清晰。
邱允实并不起身,而是直直望着任轩昂。任轩昂也不动,用不可名状的眼神盯着邱允实。他们二人就这样保持相对静止的状态,彼此视线穿过重重障碍,直达对方。
邱允实脑中突然闪现出动态画面:自己在房间里接到Mr.Liar的电话,说着说着,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动静,轻手轻脚偷偷走到任轩昂房门口一听,里面正是任轩昂以正常的声音讲话,而他说的话与手机听筒传来的变声器声音所讲的话完全一致!邱允实猛地推开门,指着任轩昂大叫:Mr.Liar!
邱允实用力摇头,想要把这荒唐的念头甩出去,可刚刚把这个念头甩出去,另一个桥段随之在头脑中上演:任轩昂得知邱允实要在大排档呆上一个小时,马上回到自己的卧室,从保险箱里取出一只藏着的另一个手机,以Mr.Liar的身份口吻给他打电话。因为平时二人几乎形影不离,最长时间的分离除了晚上在家中两个房间睡觉,就是工作时间任轩昂去法院或者看守所办公务,那种情况下任轩昂周边都是人,他自然没空打这样的电话,所以今晚对任轩昂来说是得天独厚的机会,正好合适。
任轩昂就是Mr.Liar?是柯怀古为了试探自己是否真的放下仇恨,试探自己是否有可能走上邪路而找来的帮手?还是周震,任轩昂在配合周震搞什么特殊疗法,目的还是想要自己承认仇恨的存在?
邱允实的脑子比此刻的大排档还要乱。索性,他也不再去做各种无端猜测,打定主意,静观其变。至于说要不要对周围人坦诚这个Mr.Liar的存在,邱允实打算继续之前的打算——隐瞒。邱允实想到了Mr.Liar说他隐瞒他的存在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无奈地苦笑,心里默默想:狡兔三窟,聪明人都会给自己留后路,而他,自认为是绝顶聪明。
“你怎么来了?”邱允实起身,朝任轩昂走去,走到近前问。
“担心你早有预谋,丢下手机逃跑。”任轩昂一本正经地说。
“拜托,我没有多少现金,没有手机,我怎么跑路?”
“如果有同伙接应,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任轩昂眉毛一挑,开玩笑似的说。
提到同伙,邱允实本能想到了Mr.Liar,脸上却做出夸张的表情,“什么同伙?我认识的人之中就数我最邪恶,剩下的都是你这样的光明磊落的好人,谁会愿意当我的同伙?”
任轩昂对于邱允实不着痕迹的马屁一笑了之,随后又绷着脸,低沉而严肃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邱允实的心跳漏了一拍,刚刚脑中任轩昂打电话的两个桥段再次快速闪过,他神色凝重地问:“你想听什么?”
任轩昂紧紧盯住邱允实的双眼,嘴巴微微张合,反问:“你说呢?”
邱允实假装没绷住严肃脸,忍不住笑出声,嬉皮笑脸地说:“没请你吃大排档是我的错,下次绝对带上你,行了吧?”
任轩昂白了邱允实一眼,转身率先往回走,丢下一句“大排档就算了,如果想请我吃烧烤,就去正规饭店。”
邱允实的笑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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