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玉璃》三六二 攀岩（四）

    郭子淳这个年纪，真是好攀比的时候，就像他说的，元夕满打满算都只比他大三岁，两人之间虽不至于天差地别，可确实隔了几个层次，如今又将这差距赤裸裸的摆到了面前，由不得人不郁闷。
    只是……
    言书看他:“子淳，人生来就是要相互比较的，这本没错，可这种比较应该放在与自己同一层的人身上才会有意义，也才会有作用只有见识过强者，你才会明白自己的弱点在哪儿。有野心是好事儿，可若是把目光抬的太高，或者看的太远，那可就是物极必反了。”
    “你在同辈中已然是佼佼者了，只要稳扎稳打，出头不是难事。而元夕……他本就是跟你们不同的。”
    如今墨轻骑的训练法子在元夕的带领下已经开始慢慢朝着当初黎寨的模式发展，个中苦楚想来子淳他们也渐渐能够体会了。
    言书的话都是真心，可郭子淳一时半会儿大约也理解不了，只能愣愣症症的看着言书:“我不是想与统领比，原就没有可比信。只是在遇见统领前，我一直以为我这样的年纪，有现在的成绩也算不错了。可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说再三年了，大约有生之年我也做不成那样了。”
    这孩子，倒也是一根筋，钻进胡同里后就不愿出来了？
    言书失笑道:“旁的也罢了，我只问你一句，如今在墨轻骑的训练，你觉得如何？”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差点将郭子淳的冷汗激下来。
    不堪回首四个字，用在这儿，大约是很能代表他这会儿的感受。
    日复一日的训练，那哪儿是能用言词来形容的？挥汗如雨，强身健体，那些喝了能叫人吐出胆汁来的可怕药物，那些伙食里头莫名其妙出现的蛇虫鼠蚁，还有每天都要进行一对一的无差别对打。
    吃饭，喝水，睡觉甚至如厕，随时随地都会有人来偷袭，倒也不至于说打的如何，可但凡被人拍了痕迹，最多的十人第二日一早便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惩罚的，或者提水桶，或者站木桩，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言书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连想想都觉得心慌，是吗？可是比这严苛严苛百倍千倍的训练，元夕可是从会走路时就开始面对了。对于你们或者只是一个特殊的印记，但对于言书来说，每次被偷袭，留下了可能就是一只手一只脚甚至一条命了。”
    说什么动作精简，那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求生后蜕变而来的，毕竟花拳绣腿在厮杀时候并不能有半点作用，只会成为累赘。
    也亏得元夕骨量轻奇，才叫那一个个杀招看起来有些许赏心悦目。
    这一番话，直听得郭子淳冷汗连连，对自家统领的感情也从单纯的崇拜钦羡转变成了些许同情和感恩。
    原来那些不叫人活的招数，还是这个冷血统领手下留情后转变得来的，这个……
    两人正说着话呢，元夕就直直的从天上跳了下来，稳稳的站在那儿，冲着郭子淳道：“藤条已经绑好了，玉璃由我带上去，这个人呢？你背着上去可行？”
    “不用。”郭子淳还没接话，背上的沉香却醒了，开口道：“我自己能上去。”
    他本就是有功夫在身的，虽说很有些走邪路子，可远在郭子淳甚至钱渊之上，纵然如今因为身体状况轻易不愿动弹，可到底还是有根子在那儿，拼一口气还是不难的。
    元夕伸手探了探脉，内里暗涌不息，虽有些断断续续的颓势，若运行得当自是不成问题的：“既如此，我且给你扎一针，你运气凝聚在丹田，放空四肢，行轻盈之法。”
    穴道之力，沉香本是在行，当初他对付言书的时候也算手到擒来，如今听得元夕这般说，自然知道可行，也不犹豫，从郭子淳背上下来，定定的站立在那儿，将所有空门暴露在外，由着元夕动作，看模样倒是信任已极。
    这样的局面，元夕自己不觉得如何，倒是郭子淳心有感叹，这个人啊实在是单纯的很，居然能将信任之道贯彻至此，也算罕见了。
    要知道，这个墨轻骑的首领因为自家主子的事情对向府的人尤其是这个叫沉香的极度没有好感，当初在靖朝时，私底下可是不止一次嚷嚷着要叫这臭小子好看的。
    更要命的是，这个人从来一根筋，喜欢说到做到，还有这个能力……
    对于这么一个存在，沉香却没有丝毫防备，倒叫他们这些旁观的人哭笑不得了。
    细丝般的银针一点点的向着沉香的百会穴靠近，郭子淳盯的狠了，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连眼神都直了，生怕一个眨眼就发生什么惨绝人寰的事儿，别的不说，这个人可是自己一路背过来的，若是就这么被统领弄死了，也不知道主子会不会怪自己看护不周。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从前他还不信这话，如今看来却是再正确不过的。
    比如眼下，神仙还没打起来呢，连个苗头都不曾见，自己这个小鬼已经一身加一身的冷汗了。
    若是可以，郭子淳真想以身相替，叫着银针先在自己身上试试水，弄不死再往沉香身上招呼。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瞬，元夕已经出手如电的将针递了出去，狠狠的扎进了沉香的百会穴上。
    那一刻，郭子淳周遭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沉香，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深怕他就这么一口血喷出来死在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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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夕出手快，收手更快，将取回来的银针在郭子淳的衣裳上粗粗的擦了擦后又塞回了随身带的药包里头，一抬眼才发现自家手下的傻样，不由纳罕：“郭子淳，你做什么呢？嘴张的这样大？倒不怕有苍蝇飞到你嘴里不成？”
    说完话，还体贴的递出了手，将这傻子的嘴顺手合上，抬眼去看那瞧不大清楚的藤蔓，笑眯眯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