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从旧家属楼里走出来的是沈笑笑,每天咬着油条一路想着没完成的功课的是沈笑笑,大榜上不上不下的是沈笑笑,淹没在人海之中的——是沈笑笑。
沈笑笑是那样平凡的女生,有着那样平凡的名字,没有人想过她老了以后是否还要叫笑笑,也没有人关系这个叫笑笑的女生是否笑起来格外漂亮。这世上有太多沉默的沈笑笑,稀疏的眉毛,淡黄的头发,不拔尖的成绩,沉默的个性,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女生的七情六欲。
平凡的女生自然要找个平凡的人来惦记,王梓那样的少年是要留给林潇潇那样的少女的。沈笑笑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找了原野来暗暗喜欢。
喜欢的理由好像简单的要命,有一天原野对她说:“沈笑笑,你是不是生来就爱笑?”
这句话好像给沈笑笑施了魔法,她对着镜子看,一张神采飞扬的面孔,笑容格外甜美。从此原野就成了沈笑笑的一个秘密。
她喜欢像洞穴里的小老鼠,暗暗搞些小动作,偷走原野的草纸,看着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偷笑,当然她送的更多,偷偷把原野的杯子打满,悄悄塞一个苹果在他课桌里。
他是那么粗心,抖着浓浓的眉毛,大口大口咬着他的苹果,笑得一片阳光灿烂。
沈笑笑的秘密还是曝光了,并且以一种异常窘迫的方式。
原野的生日将近,沈笑笑一直想送他一份礼物。
别问她怎么打听出的原野生日,一个女生若是悄悄喜欢上一个男生,她会想方设法掌握他的全部资料。
送钢笔?太文气。送篮球?目标太大。最好是那种不易被发现的东西,粗心的原野轻轻一抖,立刻从天而降般带给他一份精心。沈笑笑想了好久,绣了个十字绣的钥匙扣给原野。
她不晓得他会不会喜欢,也吃不准男孩子中意些什么,只是突然想到若是他带着身上就好像天天带着她一样。
一针一线,缝进少女密密的情思。
原野在课桌里发现这件礼物第一反应是狂喜,这显然是件女生绣的礼物,难道是林潇潇?
他斜睨了一眼林潇潇,奶油般的肌肤,卷卷的睫毛,娇滴滴娃娃般的气质,不由得心里一甜,她也喜欢他么?
他撕下张纸,写了又写,划了又划,最后还是简简单单写了几个字:“谢谢你的礼物。”
谁知林潇潇很快回了条子:“什么礼物?”
那个大大的问号刺痛了他,原来不是她。
原野收到十字绣的事情在班里传开了,人人都知道他收到了一件倾慕者的礼物。虽然不是林潇潇带给他微微的失望,可他还是心里有几分窃喜的,至少有个默默的崇拜者。他想象那个女生的样子,雪白的面孔,微翘的鼻子,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样子,就像——林潇潇。
很快他的幻想被打破了,有人神神秘秘告诉他看见过绣这个十字绣的女孩是沈笑笑。
他反应了一会,才记起那个女生的样子,淡得像一团面目模糊的影子,他回过头才看清了她的样子,一转身却又忘了个一干二净。
有人嘲笑他:“原来不是潇潇却是笑笑,原野你艳福不浅啊。”
原野觉得林潇潇虽然没有回头,却竖起耳朵在听,他突然厌恶和这个名字牵扯在一起,急于向自己心仪的女生澄清。他几步就蹬到沈笑笑面前:“这个你送我的么?”
沈笑笑的脸红到了耳根,几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原野的表情里露出了彻骨地厌弃,好像在为什么是你?
是啊,为什么是那个又穷又平凡的沈笑笑?
年轻的心是那么冲动,为着护着自己的面子全然忘了另一个女生的自尊,脱口而出的,眼角眉梢写满的都是自我。
“请你以后不要送些奇怪的东西给我!”原野也涨红了面孔,看了一眼林潇潇,转身回座。
原野说的汉字很明白,可是组合到一起沈笑笑就不懂了,她愣在当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差点夺眶而出。
为什么?她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当众说这样一番话?她的心迅速地冷了下去,甚至听到自己眼泪冻结的声音。
少女的心事最为敏感,为着自尊她选择悄悄地喜欢他,静静的旁观,然而一下子,她的心事大白天下,而且是在他的一番冷漠下以这种方式曝光。
班小花看着前面那个一抖一抖的小辫子,突然生了一团恶气,咽不下吞不完。她突然觉得沈笑笑就是她,而原野好像是浩然。
她怒气勃发,那架势便要揭竿而起。
王梓突然拍了拍沈笑笑肩头:“你缝的么?很好看。”
沈笑笑没回答,也没转头,肩头抽动不止。
王梓干脆走到沈笑笑旁边:“我很喜欢,送给我好不好?”
沈笑笑愣了,周围那些假装看书找东西的人也愣了,林潇潇干脆转了过来,清澈的大眼中闪着不可置信。
王梓没等她回答,将一串钥匙掏了出来,将钥匙扣别在上面:“沈笑笑,你还真是心灵手巧。”
沈笑笑的肩头不再抽动了,她看着王梓温暖的笑容,觉得好像头顶一片瓢泼大雨突然被一把伞撑起,王梓像个太阳般地笑呀笑,阴霾渐渐散去。
王梓不等她回答,回到自己位置,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班小花很想揪住王梓的脖子把他从睡觉中提起来,大喊一声:“同桌,你太棒了!”
班小花开始觉得有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好朋友,实在是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班小花的幸福感马上被班主任宣布的一个消息打破。
全班要去齐市参观已故女作家青岚故居。
青岚是解放前一位英年早逝的女作家,她未经人事般的天然质朴的语言,灵性的比喻让她的作品直到今天还经久不衰。
青岚故居,这个她太熟悉了,就在她家附近。
她终于可以回家看看了么?
她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害怕,一种惯有的不敢面对让她心情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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