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是燕县没人住的区域,稀稀疏疏的庄子连着荒地,没人,自然就没生意可做。
贫瘠的土地,想要种点什么都种不活,这两年接连灾荒,大家更加灰心,只想逃离燕县。
原本以为朝廷终于想起他们来,从京师派来官员,后来才听说,是被贬的,只是个没权力的文官。
刚热起来的情绪再次被泼了冷水,两年来怨声载道,官民冲突时有发生。
当铺掌柜带着杨巧月三人来到城南,南门封了城门,将大部分流民挡在了城外。
杨巧月远远看到,随口问道:“掌柜的,往年也有这么多流民涌来县城吗?”
“往年好一些,今年的日子更不好过,楼知县前段时间还接收流民,后来实在没地方安置,只能封城门了。”
杨巧月随意点点头,没再多问,想来是朝廷的赈灾还没到。
说着,几人已经到了庄子,距离南城门也有一段距离,这里更偏僻荒凉。
掌柜的带着他们先进庄子看看。
南庄分前院后院,前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后院有几间房,大部分面积都是空地。前院的西门出去便是连接着地契上的一大片荒地,还是背阴,普通蔬果肯定很难种活。
对她却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脑海中就有几种适阴生长的食物。
当铺掌柜看到这片荒地,什么都种不活,情绪有些低落,估计不会看上这两块地。
杨巧月看到荒地上还有两人在给荒地浇水,上前聊了几句。
了解到他们是两兄妹,这个庄子的下人,一直帮忙打理荒地,可惜一直种不出东西,两人身上残留着淤青。
两兄妹身子瘦弱,眼神并不怯懦,杨巧月没多问。
回到前院,契主跟着当铺的伙计匆匆赶来,他挂卖半年没人看过,今日听到有人看地,急忙赶过来。
庄子的主人是个虚胖的中年商人,远远跑过来,目光审视着杨巧月三人:“就是他们要看庄子?”
当铺掌柜点点头,契主的态度一下一百八十度转变,冷哼一声:“老掌柜,拿我开涮呢!几个小屁孩……!”
杨穆忠脸色一沉,高大的身子吓得对方把到嘴边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
杨巧月缓缓问道:“你这庄子和地什么价钱卖?”
契主皱起眉头,盯着三人,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淡淡说道:“三百两!”
当铺掌柜嘴角一扯,这不是敲诈吗,就是燕县最好的地段,二十亩也卖不到这个价钱。
但是没有开口,他对几个孩子是不是真的买地也犯嘀咕。
木恩恩听到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他爷爷在小镇一辈子也才攒下几十两。
杨穆忠也皱起眉头,按他打听的也是这个上下,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哐他们。
杨巧月冷笑一声:“这位确定是庄子的主人吗?这个价格可不像是契主能报出来的价格。既然无心卖,那便算了,四周全是一样的庄子土地,和谁不是交易。”
说着,从袖口掉出十几两银子。
一个孩子随身携带十几两,谁敢说她没钱,当铺掌柜和契主相视一眼,真是来买庄子的。
等他们回过神,杨巧月已经迈出步子准备走了。
两人赶紧上前拦着,契主刚才傲慢的脸早已堆满笑容:“几位,别走,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当铺掌柜也附和着。
杨巧月这才停下脚步,帷帽下嘴角微微上扬。
“麻烦这位南庄员外爷再给我一次价格。”
南庄主人见他们不是不知世事的少爷小姐,也不再虚报:“二百两,三亩庄子和十五亩地就是你的了。”
杨巧月摇摇头:“不值,庄子陈旧,荒地背阴,土地贫瘠。”
南庄主人看了眼当铺掌柜,后者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眼前这三人什么来头他也不知。
“一百七十两,这是我当初买入价,也不赚你钱,原价转给你。”他原本还想赚上几十两,没想到碰到行家。
原本以为要成,杨巧月还是摇摇头:“连年灾荒,再出手不易,想必庄主挂了起码半年无人问津,耗损多年,毫无生气,不值原价。”
南庄主人这下脸色有些难看了,忍着痛,再往下降了二十两:“一百五十两,若是不行就算了。”
“一百三十两,那两兄妹的卖身契要一起留下。”杨巧月也不跟他墨迹,直接再压二十两,还提了要求。
这胖商人差点没骂出口,这番博弈看得当铺掌柜直呼高人!
杨穆忠见还差一把火,故意轻咳一声:“七妹,这么多钱,买一个没用的庄子和荒地,还是算了吧。多转转肯定能找到更好的,背着阳光什么都种不活的。”
杨巧月沉默不语,故作犹豫着要离开。
南庄主人脸色一急,相比于砸在手里,能回来一百三十两已经不错了,至于那两个废物兄妹,他都没想过留下。
“好!我应了,一百三十两给你。”南庄主人抖了抖肥胖的脸颊,一脸肉疼。
当铺掌柜看着杨巧月娇小的身影,没想到真谈成了。
接下来的事情也简单了,杨巧月从京师带出来的通用银票和这两年乡下赚的,足有二百多两。
给了当铺掌柜一两三,赎契需要扣二十两,肥胖商人到手一百零九两。
立契,见证人是当铺掌柜,买卖双方再到税课司更换契主。
半日功夫才办完这些手续,南庄里的两兄妹的卖身死契也在杨巧月手里了。
三人重新回到南庄,在荒地的两兄妹知道前院发生的事情,他们和庄子荒地换契主了。
杨巧月让这两兄妹来前院,他们穿得很薄,手臂外露,还能看到淤青。
“你们叫什么?”
瘦弱的男孩挡在妹妹身前:“我叫管增,我妹妹叫管秋。”
杨巧月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两兄妹是因为几年前灾荒,父母死了,卖身葬双亲,一直在南庄为奴。
“这个庄子和那片荒地我都买下了,你们的卖身契也在我手中。念你们孝心,可以继续留下来,我每月付你们一钱,卖身契留在我手里,等你们想离开时还给你们。或者现在也可以带着卖身契离开,还你们自由。”
管增一脸惊讶,他和妹妹是死契,从来都没想过会自由。
压下内心的激动,见杨巧月年纪比妹妹还小,竟然这么厉害,心地也好,再难遇到这么好的雇主。
身后胆小的妹妹比他还先开口:“我愿意一直跟着小姐,不要钱。”
管增这才拉着妹妹朝杨巧月拜了下去:“我们愿意跟着小姐做事,只管我们一口饭和住的就行。”
杨巧月看着,满意点点头,不贪心,有孝心,知恩图报。
拿出一两银子,让他们去买身厚衣厚被,暂时不用去侍弄荒地,等她的安排。
兄妹俩犹豫着接过钱,内心更加动容,主子把他们兄妹当人看。
天色渐暗,杨巧月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杨穆忠面露担忧,不是担心地的事,而是担心四叔和祖母那边。
“七妹,你买庄买地这事,直接定下了,四叔和祖母那边怎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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