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作》Chapter 7：是恋人吗？

    
    舞台上在做最后的布置，台前的观众们在熄灭灯光的黑暗里窃窃私语，一边回顾前面的朗诵，一边各自聊天。
    “美术馆的开幕式最后居然以作家们的朗读会作为结尾，有时候我真是觉得赵作家的想法还是那么新颖。”
    “听说本来今天开馆日中午的环节就要举办这场朗读会，但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了时间，干脆就作为收尾节目了。”
    “对了，最后登台的作家是谁啊？事前连张节目单都没有，还真是奇怪。”
    “听说是韩演。”
    “谁？啊……那个《Star World》的韩演作家？那个国民作家？不会吧，那位，不是听说很少在这种公开场合露面吗？”
    “如果光论人气的话，那当然是国民级别没错。可是，如果是比较在文坛里面的地位的话，韩演也就是个影响力不低的后辈而已。”
    “哎，再怎么说，现在《Star World》在国际上都已经成为我们国家的一个文化符号了。”
    “实际上，我是听说韩演刚出道的时候，也就是他刚刚发布《Star World》第一作那会儿，起步很艰难，幸亏是有赵作家帮忙，利用自己的人脉帮他推广了一下作品，这才有了后来《Star World》。”
    “我就说嘛。所以今天韩演作家就是特意来，报恩？听上去还挺让人意外。之前听说他的一些圈内传闻，还以为本人是那种很不近人情的类型。”
    “谁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说不定就是收到了前辈的邀请，实在抹不开面子才来的。”
    “总之，有这位国民作家来出席最后一场，赵作家办的这次朗读会今晚之后可能也要登上‘独角兽’热门了。对了，那位上台的话，读的书目是什么？自己的作品肯定不适合。《Star World》里的篇章都不好单独截取段落。”
    “好像是像其他几位作家一样，也是读赵作家的作品。听说还是赵作家的出道之作，名字是《小公主》。”
    “等一下，我也是赵作家的粉丝来着，出道作不是四季系列吗？那个……啊，《花神之冬》？”
    “不清楚，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两名小声讨论的观众还在面面相觑地对视，前方的舞台忽然打出光亮，帷幕被拉开，只见一道颀长而高大的身影已经安静地坐在类似于架谱台的铁架后面，把手中摊开的印刷文本放到架上。
    所有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注视着那道身影伸手调整了下话筒的高度，麦克风的轻微嗡鸣通过现场布置的音响回荡开来。
    随后，一道听上去吐字清晰而平稳的男人声音就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面。
    “各位好，我是韩演。今天在场的人里面可能有我的读者，也可能没有；可能有人清楚我的风格，可能也有很多人不了解。”
    “我这个人其实口头语言表达能力不怎么样，我更喜欢用我的文字和人们对话，所以说像是参加朗读会这种事情，不能说是第一次，但在我身上确实是很少有的经历。”
    “在开始之前说这些，我不是想要提前让大家体谅一下我之后表现出来的业余朗读水平，而是希望如果我之后有什么失误，大家不要误会我今晚来到这里所心怀的诚意。”
    “赵静淑作家一直是我很尊敬的前辈和长辈，我很荣幸这次能够收到她的邀请，也希望我的表现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这几段话说完，在场的人都相当给面子地发出了一阵掌声。
    严格来说在今晚登台的众多作家之中，任宋演的开场白既不算特别，语言组织的水平也不算多么出众，但不知道为什么，经过男人平静沉着的嗓音缓缓把话讲出，众人的注意力反而前所未有地集中起来。
    “那就是韩演作家吗？本人长得很帅啊……”
    “呀，嘘！”
    方才对于任宋演话里话外还有几分不屑的那人在望见台上坐着的那道身影后，忍不住咋舌，还是被同伴拿手肘捅了捅后才反应过来，老实闭嘴。
    见场内重新恢复安静，坐在聚光灯下的任宋演终于把目光放到面前的文本上面，轻声朗读起来。
    “在太阳消失之后，小公主又拿出了心爱的童话书。”
    “尽管勇者跑去恶龙的城堡拯救公主的故事，她已经从母亲那里听过成百上千遍了。但是，小公主最心爱的童话书依然是同样的那一本。”
    “这一天，小公主在听完母亲的讲述后，忽然产生了一个疑惑。”
    “她仰起头问母亲——”
    “你要吃拉面吗？”
    “诶？”
    从厨房那边探出头来的权俞利仿佛看穿了女孩强行掩饰的窘迫，对她笑了笑说：“听说你晚饭还没吃？我不常在家里做饭，所以手头也没什么材料，拉面，可以吗？”
    刚刚还想伸手去摸一盏声控台灯的林允儿背着双手，强忍着心中的赧然，连忙对权俞利点头笑着说：“可以！谢谢您！”
    “不用谢我。”眼中含着不为人知的浅淡笑意，权俞利折返回去，随手穿上围裙，取锅装水的同时也看似不经意地说，“这是宋演之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亲自交代我的。他时间有点来不及，而且怕你不自在，所以就让我多少喂你吃一点。”
    听到权俞利所说的话，背手站在客厅当中的女孩好像才彻底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嘴，起初还想张口让权俞利不必麻烦好了，因为她直到这时候才猛地想起身材管理那档子事。
    万一被敏珍姐知道自己大晚上还敢煮拉面吃，绝对死定了……
    如此一想，她反倒自嘲般地无声一笑。
    现在还有工夫想这些吗，林允儿？以后她还能不能回到那个舞台上，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呢。
    紧接着，她又转念想到了权俞利刚刚像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那些话，眉尖轻蹙。
    她似乎依然不愿过多谈及和任宋演有关的事情，有心转移话题，目光落到了后方墙壁上面悬挂的一幅权俞利自己的画像。
    足足1：1比例的等身人像，画中的权俞利高坐在椅上，神情似忧伤似妩媚，色彩浓烈之余，画面的表现力极其强烈，最重要的是，所画出的权俞利的五官，几乎和本人没什么两样。
    林允儿放眼环顾权俞利这一整层楼偌大的家，虽然还有许多的角落和房间是她暂时尚未涉足的区域，但房子整体的装修风格已经充分向她展现出来。
    权俞利的家很大，装潢也很好，但就是显得太空旷和干净，除了窗户很多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装饰物。
    所以眼下林允儿在客厅里所见到的这幅画像，大概是她进门以来见到的最显眼的也是最值得关注的一样装饰品了。
    “你在发什么呆呢？”
    手上甩着调料包，穿着围裙的权俞利还抽空出来瞅了一眼，一下子就看见了客厅里那道呆立的身影。
    “啊……”林允儿回头略微拘束地说，“我是在想，您这幅画画得真好。”
    权俞利对她眨眨眼，古怪地笑了一下，转身走回厨房说：“之后你可以把这句称赞连同感谢一起说。”
    “嗯？”林允儿愣了愣。
    “那幅画，”在厨房低头忙活的权俞利像是能预见女孩的表情一样，笑容里充满恶趣味地说，“是宋演画的。”
    “诶？”这回林允儿是真的愣住了。
    权俞利所说的话实在有点超乎她的想象。她不由得一手指着墙上的巨幅画像，怔愣地说：“可是任作家……他不是小说作家吗？”
    “谁说小说作家就一定不会画画？难道当画家的前提是，不能是小说作家吗？”
    “啊，不是那样，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不过事实就是这样。这世上就是有一些让你觉得倒胃口又很羡慕的人。宋演他不仅擅长绘画，连音乐也很擅长，大学的时候因为成绩好，还一直被称为‘秀才’。”
    当作家功成名就，画画得好，连音乐都懂。一个人的精力真的能兼顾这么多方面吗？或者说，真的有这样的艺术天才吗？
    林允儿很清楚权俞利的话里多少有一些逗弄自己的意思，她索性闭口不言，只是任由心中的感慨流淌。
    结果没过多久，她又听见厨房里面传出声音：“说起来，他当时遇见的时候应该也挺慌张吧？”
    林允儿的手下意识握了握，稍稍迟疑地回答：“慌……慌张吗？”
    “嗯！”
    权俞利的声音透出了一股肯定的感觉。
    “我接到他电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但他当时说话的方式，还有语速和节奏……全部都暴露了他正处在慌张之中的事实。所以我才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出去了。”
    是这样吗？那个人……当时其实也和自己一样，内心感到很慌张和混乱吗？
    林允儿努力回忆着在派出所里的那一幕幕，但不管是哪个时刻，她所见到的任宋演都是那副异常平静的脸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这样的人，真会有慌张的时候吗？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抬起头，毫无征兆地开口问：“那个……您和任作家，两个人是恋人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