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冷光》第九章 晚了，完了

    
    “羊司令？”万唐不解。
    “就是以前对羊贩子的老称。”
    “那又怎么样？”万唐继续问道。
    话是这么问，但他的表情却实在是好笑，因为他心里想的其实是：同是养殖户，为什么人家是“司令”，而我却只是个“倌”？
    六爷站了起来，表情凝重地说道：“以前羊贩子贩的是羊，但现在，羊司令贩的是两脚羊。他们其实就是俗称的人贩子。”
    人贩子？两脚羊？万唐的表情认真起来。
    关于“两脚羊”的来历，曾经作为资深网民的万唐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在古代战乱，或者严重饥荒发生时，会出现人吃人的现象，为了美化这一情况，又有可能仅仅就是为了降低食人者的罪恶感，那些食人者便将被吃的人称为“两脚羊”。
    可是，不是说兽人占领地里的人类们，虽然是奴隶，但却也没到会饿死的地步么？怎么现在需要吃人了？
    许是看出了万唐的心思，六爷又解释道：“羊司令们抓了两脚羊不是用来吃的！是为了卖给兽人或有钱人，用来充当城市拓展和建设的劳动力。”
    万唐翻了个白眼：“您就不能把话一次说完？！还有，您怎么就这么肯定对方不是猎人呢？”
    “你还真是个猪脑子！咱们东方寨差不多在这深山老林的腹地中心，距离外面最近的人烟处至少隔着五六十里路！什么人为了打猎会跑这里来？什么时候咱们又见过外人的痕迹？就算迷路也不可能！哪个猎人不会分辨方向？更何况依你所说，对方看起来衣衫整洁，装备齐全，就算现在电子产品...那什么，GPS没用了，但指南针总是会有的，还有，你以为天上那几个假太阳是摆设吗？连你都知道用它们来看方向，别人还会迷路？我看也就是你的脑子还迷着！”
    这么一番话说得六爷口都干了，连忙招呼石头倒了杯水来，喝了一大口之后，他又继续说道：“至于他们是不是羊司令，这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从他们和你聊天的内容来看，他们有很明显的探听虚实的意图，所以基本可以判断，就算他们不是羊司令，至少也可以肯定他们是不怀好意之人。”
    万唐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六爷看了万唐一眼，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知你小子以前究竟遭遇了什么，傻了十来年还不够，到现在还迷糊着。”
    万唐并未在此问题上过于纠缠，反正事情已过，一直纠结也无济于事，如今他只想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六爷瞪眼道：“从你们遇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对方若真是羊司令，那这个时候他们肯定已经在路上准备好来抓咱们了，咱们还等个屁！当然是快点召集所有人，先躲起来看情况，然后随时准备跑路啊！”
    “跑路？”
    “就是撤离，拖家带口的逃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六爷没好气地说道，说完他便看向了门外，那里是一片小菜园子，里面种了些土豆和红薯，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能有收获了。
    “但愿还来得及。”六爷低语道。
    然而话音未落，他便看见了远处，距离两千米左右的林子上空，一道白烟缓缓升了起来！
    寨里人都知道，这是有人触动了六爷在外面布置的警戒线！
    六爷喃喃地说了两个字，表情未变，但眼神却突然苍老起来，犹如落日的余晖。
    ......
    此刻已是临近中午时分，东方寨的人本来都在寨子里等着吃午饭，看见远处的白烟升起，不一会便全部聚集了起来。
    “是不是有外人来了？”人群里有声音问道。
    “怕啥，现在才到警戒线那，来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咱们寨。”旁人回复。
    “哎，也不一定就是有人来，搞不好是报的假警...”
    “不可能，六爷的布置我看过，那个陷井就是专门针对人类设置的。”
    “那就是说确实是有坏人来了？”
    “你们呀，就是内心太黑暗，就算来了外人也不能说人家是坏人嘛！做人要心存宽厚，心存善念...”另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开始倚老卖老，不过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六爷的回复打了脸。
    “就是坏人来了！”
    人群一下子开始嘈杂起来。
    “什么坏人啊？”
    “是不是兽人来了？”
    “啊？兽人来了？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快跑啊！兽人来啦！”
    ......
    六爷黑着脸，赶紧挥手制止了众人，大声道：“嚷什么嚷！人还没到呢，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咱们先点个数，看看都到齐了没有，马上收拾一下，跟着我一起往后山跑，我以前在那里发现过一个山洞，很难被发现，咱们躲一躲先。”
    六爷将石头招呼过来，凑近耳边悄悄说道：“万唐呢？你去跟他说一下，让他把我床铺底下的杂志收拾几本出来，等下一起带走。”
    石头面露难色：“六...六...六...爷，唐...唐哥，走了。”
    “嗯？走哪了？”六爷疑惑道。
    石头指了指那道白烟处。
    六爷一下明白过来，猛一跺脚：“他想阻敌？这臭小子，想什么哪？！”
    ......
    同一时间，“臭小子”万唐正在林子里不紧不慢的走着，脚步轻松，举止轻浮，如果不注意到他手上那把砍柴刀的话，旁人看了，还以为他是游山玩水去了。
    六爷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万唐并没有听清他到底说的是完了还是晚了，但在当下那一刻，万唐已经做好了决定，要独自一人前去阻击这帮“不怀好意”的家伙。
    这样一来，如果六爷说的是“晚了”，那万唐可以让东方寨转移的时间变得更充裕，从而显得不再晚。
    而如果六爷说的是“完了”，那万唐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应该多少能拖延对方一会儿，让这个“完”字，稍稍向“晚”字靠近那么一点点，因为，“晚了”，至少还代表着有一丝机会。
    至于万唐自己，生死对他来说，早已是被他丢到了天边的东西。
    抬头看了看那道警戒信号的白烟，万唐估摸着可能马上就要遭遇敌人了，便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压低身子，默默潜行。